丁汉白说:“当然,五十岁天命已定,钱也挣够了,技术和本领教给儿子,我每天玩儿。”他讲得头头是道,纪慎语发问生女儿呢?他答复:“我有原则,传儿不传女。”
一步跃出走廊,丁汉白顺手将背包扔石桌上,两手空空带纪慎语去了前院。前院最宽广,丁延寿和姜漱柳的寝室关着门,门口卧着只野猫。
丁汉白拽起纪慎语,说:“我奉告他纪师父送过你一个百寿纹瓶,他猎奇,我就让他看看。”
“你这孙子!”老头痛骂,“百寿纹瓶是假货!”
“放屁!”丁延寿气得踹门,“你又连着旷班,当我不晓得?!”
卖个成品偷懒好久,雨都停了,张斯年筹办走人,笑着,哼着京戏,全然不似刚才活力,倒像人逢丧事。他走下台阶,转头冲丁汉白喊:“你想不想看真正的哥釉小香炉?”
张寅总算签完:“乾隆期间仿的,浅显哥釉罢了。”
丁汉白恍忽没应,被这老梆子的眼神慑住。
他的目光落在青瓷瓶上,遗憾更甚,纪芳许教给他这本领,大抵今后也要荒废了。
“崇水57号,别空动手,打二两白酒。”张斯年敛去眼中精光,扣上草帽,边走边念白,“孺子可教矣。”
丁汉白点头,递出白玉鼻烟壶,那烟壶短颈丰肩,器型方中带圆,重点是毫无雕镂陈迹,活脱脱一块玉豆腐。纪慎语这下坐直了:“只出表面,素面无纹,你偷懒?”
纪慎语哈哈乐,趴卷子上笑得前仰后合,不晓得丁汉白在逗他,还是当真的。垂垂的,书房内只要他的笑声,高耸,他便止住温馨下来。
张斯年盲眼进了雨水,泛着红:“另有别的门道没有?”
三天后,丁汉白顶着瓢泼大雨上班,到文物局门口时被一辆破板车挡着路,降下车窗冲门卫室喊人,保镳却搡出来一老头。
“功课还写不写了?”丁汉白问,“不写就回屋睡,省的口水流一卷子。”
刚才还三魂七魄乱出窍,这会儿瞥见柜子又高兴了,丁汉白没理,在床头柜中翻出一盘钥匙,每一枚钥匙上有小签,按图索骥终究将锁翻开。
丁汉白说:“我打小数学就好,合适做买卖,英文也能够,那就合适做大买卖,与国际接轨。”
他停好车进楼,在楼门口赶上老头躲雨,脚一顿的工夫老头把草帽摘了,脸面暴露来,不是张斯年是谁?!
丁汉白说:“夸我小我就行,别带单位构造。”他反手一指大楼,“我们主任倒腾个假的哥釉小香炉,傻美傻美的,我都替他没面儿。”
他从柜中取出一花瓶:“你看看这个。”
猫在古玩市场好几天,早把功课忘得一干二净,丁汉白对付扯皮:“那天上班帮组长搬东西,把手伤了,疼得我使不上劲儿……”
这毛遂自荐的语气太笃定,纪慎语只好乖乖奉上卷子,他本来以为丁汉白是不爱学习的那类人,待题目讲完,略微有些窜改。
纪慎语辩不过,感觉丁汉白语文估计是第一名,总有话说。他沉默间想起纪芳许,实在有儿子又如何呢?连烧纸祭奠都隔着千山万水,只能托梦指责一句“那也不见得你想我”。
最震惊他的是,代价那么高,倒是件仿品。
“如何回事儿?”丁汉白问。
张斯年问:“那你看出是假的还买?”
直到他雕完,起家时椅子磕到,纪慎语才悠悠睁眼。
丁汉白笑出声:“是你爸连着那本图册一并送给我爸的,以是锁在柜子里,不舍得摆出来落灰。”
纪慎语拆开棉套,大吃一惊:“百寿纹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