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澜敛了笑容，不置可否，却未像前次不顾萧独劝止将我强行带走，而是凝目看着他这个儿子。我想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萧独现在举足轻重，即便他故意废太子，也不是易事。萧独直视着他，眼里毫无惧意，乃至埋没咄咄逼人的意味。
他立了军功，有了名誉，想将我这废主从太上皇的位子上贬下来，轻而易举。
萧独疾步走上前来，将我扶起，一眼发明我臂上渗血的伤口，正要低头去吮，乌沙却仓猝抓住他肩膀，说了一句甚么。萧独呼吸一滞，将他一把推了开来，乌沙还想禁止，却听萧独一声低喝，他便伏跪在地，不敢再轻举妄动。
“孤……孤如何了？”我颤声问道，胸口愈发滞闷。
我盯着篝火中被灼烤的鹿角，心中不详一如那些赤色裂缝伸展开来。神官将鹿角浸入水中，望着倏然腾起的青烟看了好一会，忽道：“皇上……大凶之兆。”
倾城倾国的长歌公主，不能与爱人相守也便罢了，连志愿独守青灯也没法做到。
我不能倒，我不能倒。我萧翎，是苍穹上的帝王。
“铮”地一声，箭矢破镜而过，镜中那脆弱无助的我，猝然崩溃。
我蹙了蹙眉，疑道：“你还是童男？你不是被赐了侍妾……”
我俯身贴紧马背，树叶如刀片刮过我皮肤，寸剐普通。
“皇叔，这是蛮疆毒虫，需得用童男之血来压抑。”
他掌心炽热如炭，似将我的手熔铸在铁质的弓弦上，缓缓拉开。他力拔千钧，一下便将弓弦拉得饱圆，明显无箭在弦上，却令我闻声鸣镝铮铮，破风而去。
我不急不缓，缓缓道来：“五姐早到了适婚之龄，却尚未出阁，又身份高贵，他日若诞下子嗣，便都是萧氏皇嗣，会成为危及皇位的隐患，而现在乌邪王将圣女嫁过来，冕国莫非不该回以同礼？这普天之下，另有谁比五姐更合适嫁给乌邪王的人选？七弟，我们来赌一赌，你说，萧澜会不会命五姐远嫁？”
我覆住他冰冷的手，稍稍收紧，七弟颤颤放下酒杯。
要知蛮人礼节不似我们这般繁冗松散，只要对职位极高之人，才会蒲伏下跪。
“皇叔……体贴我？”
鲜衣怒马，踏雪班师。
我自小是天之宠儿，受世人俯视推戴，自懂事以来，极少将情感曝于人前，成为帝王以后，更是鲜有真情透露的机遇。人道我冷血而定夺，却不知喜怒哀怨尽皆藏于我崇高而严肃的面具以后，繁冗而厚重的龙袍之下，为得是无懈可击。
萧独一手将一根箭矢置于我的弦上，一手将本身的猫眼石扳指戴上我拇指。
隔着帐子，亦可瞥见外头火光灼灼，人影憧憧。我恍然想起宫变那夜令我落空统统的大火，浑身冒出盗汗，伸手一掀帘子，瞧见外头气象，才复苏过来。
他如果吃软不吃硬，我是不是应当待他更暖和些？
乌邪王主动开口求亲，而非萧澜先提出联婚之事，我倒没有推测。但萧媛已与霖国皇子订了婚约，萧澜是毫不成能将嫁给乌邪王的。我斜目看向萧澜，等候着他的答复，很久，才听他笑了起来：“小女已有婚约，不过，我萧氏另有一名身份高贵的公主，能配得起乌邪王如此勇武之人，不过她年纪稍长……”
见他扭头要往外走，我鬼使神差地把他拽住，脱口而出：“你就如许出去？”
“皇叔。”他附于我耳际，“信我。”
我的面前仓促掠过少时光阴，当时五姐与我二人常在御花圃舞风弄月，吟诗作画，好不欢愉。现在那些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成为一场虚幻的好梦。我无声笑笑，点到即止，本日只要令他先分清敌友，今后再进一步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