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熙微浅笑着应“是”,携着庆丰帝上座,命宫人奉上茶果,笑道:“前两日殿中省才送了的。”又指着此中乌黑毛发的一只道:“是他自个儿挑的,旁的都不要,只要这个,抱走了还与我焦急,只好依他。”
庆丰帝笑道:“叶公知人善任。”复长叹一声,“现在朝中不乏尸位素餐之徒,何如东洋未平,北蒙尚在,又有我西域大好国土尽数落于蛮夷之手,叶公需为朕分忧啊。”
召来琥琳一问,果不其然,不但顺芳仪现在身边的宫人皆是晋封时皇后拨去奉养的,连景福宫一应吃食、药材、绸缎料子、衣衫金饰等用度都超出殿中省,经皇后看过火线由底下办差的嬷嬷送了去的。
几日不见,寿安倒没感觉陌生,扬起手就要他抱。庆丰帝顺手抄起儿子,寿安咯咯笑地非常欢畅,一会儿伸手去碰庆丰帝头冠上镶嵌的龙纹朝珠,一会儿搂着他的脖子,一嘴啃在庆丰帝肩上,糊了他一肩口水。庆丰帝也不在乎,抱着寿安颠了颠,悄悄捏一捏儿子软软的脸颊,笑道:“这两日他好似重了些,倒更活泼了。”
青菱连声应道:“是,奴婢晓得错了。”
林云熙听了伏案而笑,忙点头叫宫人磨墨铺纸,道:“嬷嬷说得极是!”逐字逐句写了,因她知林齐掌兵数十年,向来对文人辞藻不甚滋扰,也不掺杂甚么骈文丽词、诗韵古作,单就道她思念祖父日夜难以安枕,每至节庆宴饮便格外焦心、不知何日得以再见。又道寿安一日大似一日,竟还未见过外曾祖父,她肉痛茫然五内如焚,若不能使祖孙相见至死不能介怀之语。末端竟也眼眶一红,虽无非常悲伤,却喉头哽咽,热泪盈目,少不得重新洗脸匀面。
忻婕妤天然欢乐,悉心奉养,庆丰帝见她笑容晏晏的模样,到底缓了腻烦之色,温言以对。用过晚膳,又陪着坐了一刻才走。
琥琳道:“现在景福宫那头防得紧,几近半丝风声也不露。还是一个去浣衣局清算衣物的小宫女说露了两句,转头又不肯认了,只说她们主子病着,几个掌事的姑姑和内侍不叫她们等闲走动说话。奴婢又打通了一个做粗活的宫人,方知那边头顺芳仪已有好些日子未曾露面,一向是几个本来贴身奉养的宫人出来传话,药也是他们煎的,从不假人手,隔日另有太医上门问诊,只是顺芳仪的病尚未见甚么转机。”
庆丰帝笑道:“朕素知他是个无能的,也故意用他。恰叶相荐他入中书省,朕已允了。待来年开春他卸了刺史,恰好入京。”
青菱道:“并未断过,主子隔段时候便会做一些。偶然是荷包、香囊、扇套一类,偶然是袜子、夹衣,还编过很多挂件、玉坠儿,只是没有大件的衣裳。”因听林云熙提及大氅,又逢北上秋猎之际,思忖着约莫是要给贤人再做一件,时候又急,才问起畴前做的。便笑道:“大氅不比旁的衣物噜苏,只需挑了光彩都雅的缎子,照着模样裁剪便可。主子若急着要,奴婢叫人挑了新缎子裁出来,再绣上些亮色的纹样,几个绣娘一道,不消三两日就成。”
林云熙含笑点头道:“恰是这桩丧事。我那将来六嫂早两年就定下了,只差婚期。何如她一名堂叔见背,需在家齐衰(*),才拖到本日。”
庆丰帝道:“他原就是精干能为之辈,朕亦故意汲引。不过他这任刺史另有半年,待他任满,恰好召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