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宗曦也不怕这位清微宗大宗师暴起伤人,毕竟当年儒门能击败道门,仰仗的可不是三寸不烂之舌,也不是圣贤书上的大事理。
李非烟哂道:“这便是你们的百姓大义。”
当年清微宗的宗主德高望重,被尊称为李公,李公膝下有三女,以“若烟非烟,若云非云,郁郁纷繁,萧索轮囷,是谓卿云”一句别离取名为李卿云、李非烟、李非云,三女李非云短命,未能长大成人,故而世人只知李私有两女,皆是国色流浪,姿貌绝伦,并称为“二李”,又别离以“大李”、“小李”称之。而李公又有两名弟子,皆是从师姓,一人名为道虚,一人名为道师,前者才调横溢,天赋绝伦,是江湖上驰名的才俊,后者固然逊于前者,但生就一副好皮郛,被人称作“玉面剑仙”。
李非烟毕竟是久在江湖之人,固然吃过几次大亏,但能让她亏损之人,不是李道虚便是张静修,至于李道师和石无月之流,只能在她面前认栽,可见她心机手腕无愧于曾经清微宗副宗主的身份。她闻听此言,不由嘲笑道:“施先生何必装傻,你不是早就已经有了定夺吗?”
李非烟却不管这些,持续说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争权夺利不算甚么,可你们这类人,争权夺利不算,还想要把名声也一并收下,站在‘品德’二字之上,肆意指责别人,杀人也就罢了,还要诛心,未免太贪婪了吧?”
李非烟调侃道:“我是江湖人,守的是江湖端方,可不是你们礼教端方下养大的大师闺秀,没那么忌讳,也不想绕来绕去,有话就直说了。”
施宗曦反问道:“李夫人晓得学宫为甚么设有三位大祭酒而不是四位、两位或者一名?”
再看她脸上神采,没有一丝半点的笑意,反而是冷冷的,像是随时都会拔剑。
李非烟道:“三位大祭酒如何看,三大学宫又是如何态度,我管不着,我还是那句话,施先生是如何挑选?”
施宗曦道:“李夫人这话倒是露骨。”
李非烟轻哼一声:“我这位侄儿可不是比来成名,早在武德年间,他便已经在河朔之地立名,被人称作‘紫府客’,施先生不会不晓得吧?施先生早不去见地,晚不去见地,恰幸亏这个时候见地,殊为可疑。”
李非烟心中愈发不屑,只是以两字回应:“虚假。”
施宗曦笑道:“子非我,安知我心之所想?”
李非烟道:“不知施先生来此,有何贵干?”
施宗曦皱了下眉头。如果熟谙他的人,就会晓得他此时已经是略有不快。
施宗曦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淡淡说道:“小李先生此去辽东,如果只是结成两姓之好,那我倒是要厚着脸皮登门道贺,然后再讨一杯水酒,可如果是与辽东豪强暗害入关一事,则千万不成。”
施宗曦道:“事理很简朴,如果只要一名大祭酒,不免会专断专行,将兴衰皆是系于一人贤与不贤之上,不成取。可如果是两位大祭酒,一旦产生分歧,便是互不相让,难有定夺。至于四位大祭酒,则轻易党同伐异,相互内哄。以是三位大祭酒再合适不过,三足鼎立,如有分歧,则少数的一人从命多数的两人。”
施宗曦沉默了半晌,缓缓道:“小李先生固然是老李先生的弟子,但当年跟随张相,也是半师半友,算是半个儒门中人。在帝京之变以后,小李先生发愤要重回帝京,要让日月换新天,对于这件事,我们这些贤人弟子也很难堪,毕竟小李先生只是半个儒门弟子,身上另有道墨二家的陈迹,管或不管都是错,乃至于让三位大祭酒也生出了分歧。司空大祭酒支撑小李先生,感觉他能够担当张相的衣钵,温大祭酒则以为小李先生会规复墨家、昌隆道门,终究违背儒门的端方,反对小李先生,至于宁大祭酒,还未真正做出挑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