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张福最是明白皇上情意的,弓腰应是:“天冷了,皇上还是回宫吧,传闻今儿翊坤宫的梅花开了,皇上可要前去看看?”
他们的父皇仁宗天子倒是生了很多儿子,很多幼年时候就已经死了。隆丰天子楚晟驾崩后,就只剩下肃王、庆王、齐王三个。齐王是隆丰的远亲弟弟,比楚昂小上二岁,乃是在仁宗驾崩前才怀上的。
张福涩哑开口:“秉万岁,都察院左都御史杨谨请旨赐婚,求皇上为其长孙指婚尚长公主。”
金色的藻井下瞬息复了一幕温馨,老寺人张福手捧着一件玄色金丝刺绣团龙冬常袍,弓着腰站在一旁。
他从龙椅上站起来,踱步到金漆铜柱前负手站定,持续说:“这天下没有朕不晓得与探不到,两位哥哥只要循分,该有的俸禄与繁华一样不会少。大奕王朝走到当今二百余年,祖辈打下的江山不易,不能毁在我等子孙手上。还望三哥归去给庆王传个话,爬不爬得起来,就看他肯不肯给自个放条活路。”
三十八岁的肃王楚昌大早上就从西亭子街打马进宫,东华门外把马鞭子一甩,大步疾疾地就往奉天门内闯。赶在天子退朝回宫之前,把楚昂堵在了中和殿的龙座上。
张福声音渐渐,听方才圣上与肃王的一番言语,现在语气中暗含着欣喜。
这些年皇上对周丽嫔那般盛眷,平日恩爱多少,临到头了原也不过是一场幻象。
楚昂只是寂静地听着,左边紫檀独板面心三屉平头条案上,一枚玉白底花瓶幽雅摆放。那瓶身上几朵秋菊花瓣莞尔绵长,曲曲轻柔,清楚是一朵花,怎生看着却像个婀娜水袖的女子。
杨家世代家风清正,父子同在都察院供职,皆以廉洁闻名,刚正不阿。楚昂记起阿谁与楚湘一前一后冷静登阶的温润男儿,心中确是对劲的。
偶然候装庸,比自不量力地矫饰聪明、把身家至于伤害更加明智。
初五那天又下了一场大雪,把奉天门空寂的场院衬着得一片乌黑,三尺厚的积雪踩踏上去嘎嘎作响,心中有事的人走得急,踩出一个个愤愠的足迹也懒得转头去看。
楚昂闻言一默,想起普渡寺里看到的阿谁雅隽青年,问:“但是同去滇桂的杨惟之子杨俭?”
那话语悄悄,只听得肃王瞠目结舌。看着天子修颀的背影,只这一瞬,他像是明白了他为甚么偏就是独独那般对四子。
隆丰多疑猜忌,虽心软到底放不开手脚、也下不了狠手干大事。这些年固然几个兄弟被困在都城没放去封地,但是肃王在山西与官员欺上瞒下地剥削偷吃,庆王在广西边疆一带培植权势,楚昂派东厂与都察院明里暗里都调查过,甚么不是了然于胸?
肃王悲怆落败地跺一顿脚道:“好……你倒是悄不动声色地给你那宝贝儿子铺了条好路,三年来就这么迷了你老哥哥的眼。罢罢,我服。我不平不可。”呼啦啦,袍摆一拂背手踅出了漆红的殿门。
楚氏皇族的男儿面貌皆生得上乘,他眉头拧得甚紧,台前从左走到右,又从右走到左。高筒的厚皮靴上沾着雪,一点点化作地上滩开的水滴。
风住流行,一道道弓腰哈背的森绿与绀紫在十米宫墙下来往游梭,那光阴静悄悄过,比及十一月上的时候,就传闻山西府尹周勐河病危了,而与此同时,翊坤宫的周丽嫔又传出有身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