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司膳房,走一段宫道,邻近太液池便有一个水井。阿鱼提着杉木水桶往那儿走,一不留意踩到了一颗碎石子,脚底噌地一滑,眼看着就要颠仆了,俄然有人冲过来扶住她——可惜没扶稳,两人双双跌倒在地。
他垂垂复苏过来,问道:“甚么时候了?”
“我说呢,瞧你一张小脸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是生在江浙那一片的。这宫里江宁来的还真很多,徐贵妃娘娘就是江宁人,身边服侍的也都是从家里带来的。”常福一边说一边打量着阿鱼,俄然诧异地“咦”了一声,“阿鱼,我如何感觉你长得有点像贵妃娘娘呢?”
两人一边清算一边谈天。
梦里的皇祖母——长年在西山悟道、不问世事的王太后,回宫了。
太后到底还是默许天子放纵徐贵妃了。
燕仪连连点头:“真好吃!清甜不腻。”
阿鱼道:“我娘亲出产的前夕,梦见了一条锦鲤,以是给我取乳名叫阿鱼。”
王太后是当明天子的生母,先前一向在西山参悟道法,连续五年未曾回宫,若不是每月都有报安然的手札,大师都觉得她要得道升仙了。只是太后年事大了,总犯风湿的弊端,太医劝她:“山间湿冷,倒霉于娘娘养病,娘娘不若回宫疗养,娘娘心诚之至,在那里悟道都是一样的。”
阿鱼点点头:“嗯。”
和梦里的时候一模一样!
阿鱼歪头打量着燕仪,说:“你另有这心机哪?”
自那日梦见阿鱼以后,他的梦再不是几个一闪而过的画面,而是一些活泼而完整的场景。
阿鱼弯下腰,拍了拍谢怀璟衣摆上的泥灰,道:“我帮你把灰掸洁净,若掖庭的嬷嬷们见你一身灰尘,定要狠狠训你。”
“宋女史是几品?”
天子仍旧为徐贵妃讨情:“淑儿奉养朕非常用心,且已有了身孕,还请母背工下包涵,等孩子生下来了再做措置。”
她将汤盅放进食盒,谨慎翼翼地交给常福,后者领着几个小寺人一起去给秦昭仪送膳。这几个月来,秦昭仪身子不大好,一向卧病在床,闭门谢客。现在能有兴趣过生辰,想来病情已经有所好转。
归正阿鱼也晓得他偷偷跑到司膳房找东西吃的事——最落魄、最丢脸的模样,阿鱼已经见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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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晓得的。谢怀璟想了想,解释道:“我听别人这么喊过你。”
阿鱼笑着说:“人还没来,你倒策画着如何使唤了。”
燕仪点头,果然只舀了一勺。刚出锅的牛乳杏仁酪烫嘴得很,燕仪却不在乎,略吹了吹便往嘴里送。宫里的杏仁膏食材丰富,除了杏仁,另有枸杞和玫瑰调味,吃起来却很细致,没有一丁点碎渣颗粒,混着牛乳,立时滑溜溜地入了喉咙。奶香很重,却也未曾盖过杏仁味,二者融在一起,后知后觉地满盈在唇齿。
太后原是非常平静有为的性子,得知了这些以后却也忍不住恼火,痛斥徐氏“不堪为妃。”命天子赐死徐贵妃。
常福随口问道:“阿鱼,你不是燕京人吧?”
杨红珍点点头,说:“你倒是个知恩图报的。”
燕仪便问她:“杨司膳是几品女官?”
太后可贵回宫,天子口谕,今晚设团聚家宴,阖宫欢聚。
阿鱼挣扎着爬起来,扭头一看——是那天早晨来司膳房找东西吃的掖庭小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