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夫人在悲伤之余，内心好像打碎了五味瓶，领着丫环在一进院的倒座房里，给月儿换上了寿衣，在婉兮和清扬帮部下，把她入殓进了棺材。
还未等吴襄近身，汤景一拳将他打翻在地，伸开巴掌吹了吹，点头晃脑地讲道：“你这混蛋王八蛋，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被沈家退了婚，和那些海盗、奸贼勾搭在一起，算计我汤景，哼！”
吴家虽是开豆腐坊的，却也从小把他送进了私塾，从一个街头地痞，混成名满金陵翩翩如玉的“贵公子”，除了极尽附庸风雅之能事，凭的是写得一手好字。吴襄踌躇了半晌，判定地答道：“此后靠卖字为生。”
没等汤景把说话完，吴襄就像只青蛙一样，一下子跳将起来，瞪大眼睛问道：“你是如何晓得的？”
张狗儿返回栖霞寺，请来了月儿的母亲，让白叟再看女儿最后一眼，宋河在汤府门外守着花圈、纸罩、纸人、纸马，纸牌坊等祭品，然后，他便伴随净空、净明到郊野去遴选坟地。
“团扇经秋似败荷，丹青仿佛旧松萝；一时用舍非吾事，环球炎凉奈尔何；汉朝谁令收汲黯，赵人犹欲用廉颇；心知怀袖非安处，重见秋风愧恨多。吴公子，世态炎凉啊！”汤景叹了口气，来回踱着方步，俄然问道：“你可记得，这是谁写下的诗句？”
汤景立即停下了脚步，斜眼打量着吴襄，摇着头问道：“看来老弟不疯不傻，为何摔我宋朝官窑的花瓶？”
“哥哥，月儿姐姐是为救海大人而死的，今晚我们兄弟给她守灵，你不能不去。”朱辉劝道。
“《感秋扇》，苏轼的弟弟苏辙所作。”吴襄答道。
“吴公子，老夫明日就要走了，给你说实话，今晚躺在床上，不管如何也睡不着，仿佛有未竟之事，细心揣摩了半天，终究想起来了，得把这兰陵笑笑生的书稿烧掉，不能让它遗祸人间，这才深更半夜又回到书房……”
吴襄听罢点了点头，心中暗想，这妹夫还真不错，起码晓得谁亲谁近，胳膊肘没有往外拐，大声赞道：“海大人公然是彼苍大老爷！汤大官人，里外里你都没有亏损，别再算计我这穷光蛋了。”
发明王世贞并没有见怪之意，吴襄举起了这部书卷，问道：“王大人，原、原手稿就在、在这儿……”
“叔叔，不要再打我这大舅哥的主张了，他现在身无分文……”
“王大人所言极是。”吴襄说着，捧起那本《禹鼎记》，当真地翻看了起来。
吴襄转过了脸，摇着头答道：“身无分文……”
实在，这座宅子的房契、地契，全被海瑞收走的，抵押在了巡抚衙门，就算吴襄想赎回，那也没有任何能够。
吴襄听罢颇显难为情，给王世贞躬身见礼，又把这两卷书稿接过来，谦恭地讲道：“泰山不成丈尺，江海不成斗斛也，都怪小生学问陋劣，不识明珠。”
吴襄仿佛像没闻声似的，持续痛哭嚎啕……
月儿被抬回了汤府，汤景的心中哀痛不已，亲身跑去挑了口上好的棺木。
“哎呀，为何没瞥见吴老先生，他去了那边？”
“你快给我滚吧你！”汤景说着，把他给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