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大爷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听桃三娘的话，便笑：“身子强健些好，我那小弟多年卧病在床，就缺个能好好奉侍他的人。他那孩子脾气又倔强，家里的丫环没有一个是他中意的，我娘走时，千万般叮咛我要好生照顾他。”
“真的吗？”小武将信将疑的模样，我从他手里拿过蝉，一放手，那蝉公然挥着翅膀“刷”地飞跑掉了，我说：“你看，它立即躲你远远的了。”
那猴子听到这话，却老道似的闭上眼，把笛子当棍子一样杵着地，嘴里像刚才那样“嘀嘀咕咕”一阵，猛一睁眼，大喝一声道：“六月六后百虫生，尔等若不尽早以厚礼进献刘虎将军、蝗蝻太尉，便等着讨苦来受吧！”
“吃过的，点心上几样来吧！”严大少点头，然后却转而问我：“我传闻你十二了？”
“噢。”我只好承诺去做。
“吓？”我惊得掩开口。
正说着，就瞥见那天来过我家又被我爹骂走的中年女人从柳青街的一头仓促走来，看着她进欢香馆，我俄然仿佛明白到甚么，难怪那天爹会那么活力，是严家要买我归去当丫头么？爹不会卖我的，我也不会分开家的……我正胡思乱想之际，中间的小武特长在我面前晃晃：“嗨？”
“……又来找我说那事……十五两……”
“生药铺的谭承哥哥说吃杏仁能够治咳嗽，不如明日去买些？”我问。
“可我不想……”我的话说到一半，又咽下去了，实在好多和我们如许的人家，如果要紧事缺钱或年景不好没饭吃，把女孩卖给大户人家周转一下也是常有的，普通出来做个粗使丫头，不过一二年、三四年，家里再有了钱或到年纪嫁人，也就赎返来了，但是任谁也不想分开家到那不熟谙的深宅大院里去做事啊……
我昂首看看他，便“嗯”了一句，持续往家门走。
我守在竹篮边看着弟弟发楞，今晚屋外也是静悄悄的，没有打雷下雨，连风声都没有，支起的窗户望出去是黢黑一片。
“好了、好了，”娘笑着止住我：“你弟弟该尿了，去把他，别尿在内里了。”
“嗯，你看那猴子会说人话，这本就是古怪至极的事。”玉叶尼姑拍拍我的肩：“你也避开远些，方秀士多，那些人也只当看个热烈，我不好劈面嚷嚷出来，引得那猴更痛恨，我师父说它怕不是甚么邪物的。”
我没敢打搅她，便在一旁看着，待到她将要把手头的事忙完时，我才去内里倒了一杯茶来递给她：“三娘，喝口茶歇歇。”
我内心正堵着难受，瞥见他那模样，气不由就不打一处来：“烦人！讨厌！”我冲他大声骂完，便冲进家去，“砰”地把门关上了。
世人更被他引得笑得前仰后合起来，有说：“本来要请你这小猴子做灵官么？桃木剑可有一尺多长，恐怕你还搬不动吧？”
“噢……”小武望着那蝉飞走的方向有点茫然，我也懒得和他废话，回身就要回家去，小武却俄然拉着我说：“这么热的天窝在家里热死了，去小秦淮抓鱼吧？”
娘接过喝了几口，摇点头：“不碍事。”
我被他盯得有点怯，站在那儿不敢动，桃三娘道：“她呀，从小便是野丫头吧，到处疯跑的，只是干活还行，手脚敏捷的。”
我抱着弟弟也从速跑出去看，只见爹的左手包着一大块，灯下还能瞥见斑斑血迹，爹勉强笑了笑道：“不碍事，今儿做活儿没留意，锤子砸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