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咎斜躺在土坡上，头枕双臂而两眼看天。他的战袍与盔甲没了，混乱的发髻上带着风干的血痂，褴褛的玄色锦袍沾满了污血；他惨白的脸上则是罩着一层淡然，特别是那浮泛无神的目光中，仿佛有漫天的风沙在回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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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散人双手捧碗，“吸溜”喝着肉汤，不觉得然道：“你乃万夫难敌的将军，力拔山兮的懦夫，现在一军功成而立名四方，理该迟疑满志而放声大笑才是，岂能如同小女儿家般的愁眉不展？”
一块土坡上，倾斜插着一杆沾满污血的“破阵”战旗。土坡下则是横七竖八躺卧着百十来个兵汉，另有一群精疲力尽的马儿在不远处不幸的嘶鸣着。
“你……醉了？”
傍晚时分，北风悲号。
“狗日的不想活了，闭嘴！”
刀旗沉默半晌，点了点头：“想我破阵营独挡始州铁骑，死守虎尾峡不退，以数百兄弟的性命，换来少典殿下的突围。此番战后，我破阵营居功至伟，不知又能获得多么犒赏……”
姬少典显得非常漂亮，叮咛世人自便，转而萧洒一笑，冲着土坡上出声唤道：“无咎兄长――”
而祁散人走下土坡，敲打动手中的汤碗，叮叮铛铛声中，怪声怪调唱道：“风雪阻断万重山，千军战正酣，或也是金戈铁马誓不还，老父妻儿倚门盼；晓梦烟，故里远。热血绽放六合春，多少丧家魂，目睹得孤泪变成酒一樽，柳岸兰亭燕未归；暮色迟，风影乱。”
无咎摇了点头，随声答道：“都是兄弟们的功绩。”
“呵呵！兄长以八百强兵恪守虎尾峡，公然不负重托，可喜可贺呀！”
一行人扬长而去，所到之处呼喊声响成一片。
星星点点的火把，漫山遍野；成千上万的人影，在奔驰着、追逐着、拼杀着；阵阵的马嘶声、惨叫声、喊杀声，伴跟着浓厚的血腥，在北风中交叉着、对撞着，飘零着，再又伴跟着浓厚的血腥在夜色中沸腾着、猖獗着，绝望着。
“你……堕泪了？”
宝锋抓起地上的皮帽戴在头上，抱着膀子又是一阵颤抖，不无苦涩道：“再多的犒赏，也换不来兄弟们的性命。尚不知又该如何面对那些孤儿寡母，唉！”
“哼！若非死守虎尾峡，岂能折去那么多兄弟，而他倒好，尽管自家逃命……”
宝锋等人不敢逾矩，起家相迎，却一个个低着头不吭声，仿佛少了该有的恭敬与礼数。
刀旗不消叮咛，带着一群伤势较轻的兵士围上前去。
夜色下，大战仍在持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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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咎冲着满面东风的姬少典高低打量，仿佛是没有听明白，迷惑道：“惨败如此，何喜之有？”
刀旗神采一黯，眼圈红了：“是啊……马战铁与诸位老兄弟，均为有家有小之人，而吕三却连个婆娘都没有，留下他爹一人咋过呢，他老吕家这回是要绝后了！”
宝锋终究缓过神来，低头看向本身。他仅存的半截皮甲，七零八落；沾满油垢与污血的皮袍子则是扯开一个大口儿，并暴露血肉恍惚的大腿。他被祁散人按着大腿，猛地抠出半截箭矢。疼痛之下，他带有刀疤的面孔扭曲着，禁不住昂头惨哼了一声，随即又含糊不清地谩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