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中的潋滟月光终究决堤而下,涟涟落至腮旁。
当初她言之凿凿地承诺过,若两年后贺征仍初心不改,她会放他分开。
因为这模样的点兵帖,贺征在两年前就已获得过一张,却被她霸道夺去,付之一炬。
极力而为,纵情无悔。
“青霜姐,是我呀!”沐清霓摆动着短手短腿,吭哧吭哧小喘着朝她走来,“我是你的头头,不准这么凶对我将话。”
利州人在心中郁结忧愤、无处宣泄时,便会拿一支萱草放在地上。
她拼尽尽力试过了,到底没赢过贺征心中的信心与抱负,毕竟还是得与敬爱的少年交臂错身,她悲伤失落,乃至有那么些不甘与气愤。
院墙那株高大的梅子树枝繁叶茂,树冠攀过墙头支出来,在此处遮出阴凉一隅。
可她不惊骇,也毫不会今后一蹶不振、顾影自怜、落落寡欢。
她恍恍忽惚地走了出去,全没发觉有一条黑影悄无声气地没进了身后那间织坊大屋。
沐青霜摇点头打断他的回嘴。
那是十五岁的沐青霜情窦初开的少女之心,她舍不得。
此时正值花期,粉斑白花热热烈闹衬在枝头绿叶间,活泼泼好似明丽无忧的幼年光阴。
那该有多好。
身后有四名保护当即跟上,却被她寒声摒退。
沐青霜微仰着头看着满树灼灼繁花,心底遗憾一叹。
将贺征赶回他本身的院中后,神情恍忽的沐青霜漫无目标地四下走着,不知不觉就出了后门,沿着碎石小径走向织坊。
很久后,他喃声自语:“从镐京展转到利州的那两年里,我见过很多尸横遍野,见过无数血流成河。”
青衫少年贺征与她面向而立,沉默地望着她的一举一动,眼底有很多没能藏好的眷与痛。
“好。”沐青霜柔声应下,一手环住小小女人,缓缓弯下腰。
即便时隔十年,贺征仍常常梦见那些人间炼狱般的场景。
无数不了解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本来银饰中少了银腰链,并非贺征不懂利州民风。恰是因为懂,才特地避开那一件。
现在想想,两年前阿谁十三四岁的沐青霜,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觉得短短两年时候,就足以撼动面前这个少年固执的信心。
满室暗淡恍惚了笨拙的技术,白日里瞧着还丑兮兮的半条梅子青同心锦腰带,在仲夏傍晚的夜色里竟流转着动听的光彩。
她的眸底有薄泪,神情却高傲得明艳艳,如一朵寒霜重露下的蔷薇,以娇美的姿势张扬出叫人挪不开眼的风华。
本日的沐青霜薄纱罩着金红冰丝襦裙,娉婷袅袅立在林下,在碧青枝叶之下显得张扬肆意。夺人眼目。
半个月前,贺征对沐青霜说与令子都、齐嗣源约了长休时在利城小聚,她不想问东问西显得烦人,便没有细究他们三人是为甚么事约着去利城,只当他们就想去利城玩罢了。
不远处想起悉悉索索的动静,打断了沐青霜狼籍伤感的思路。她慌乱地以掌拭泪,凝了面色转头:“叫你们不准跟……”
可他舍不得。
“对你,我情出志愿。现在既憾而无果,我自会难过,也会怨怼,但不会太久。你在旁看着就是,不必欣喜,不必歉疚。你要信赖,沐青霜是个充足好的女人,幼年时倾慕了一个充足好的儿郎,只是人各有志,我没能遂意,仅此罢了。”
这些年来,总有很多血淋淋的面孔在他梦中盘桓。他看不清他们的面孔,却能窥见他们泣血未偿的夙愿。
“沐家后代有诺必践,说出去的每个字都能在地上砸出坑来,”沐青霜字字清楚,清脆如珠如玉,“我愿赌伏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