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将话说开后，沐青霜奉告兄嫂与家中高低，要大伙儿仍旧将贺征当作家人对待，统统如常，只再不准提“童养婿”这打趣之词。
令子都与齐嗣源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本家主屋是五进大宅，表面恢宏张扬, 内里却朴重温厚。
沐青霜迩来还是让人守在织坊外，如果丫环小厮们去请她，毫无疑问会被撵，向筠只好亲身去催了。
但走进门后, 昂首便是蓝天远山，垂眸就是雕花石板, 是与表面截然分歧的温厚舒朗。
她的大丫环桃红看得心疼，劝说“干脆别再织了，没需求为如许难堪本身”。
红砖大厝在循化很常见, 但沐家这座倒是最惹人谛视标。
直到镐都城破，贺楚护哀帝出逃时身中三箭，终究抱着哀帝在京郊首阳山跳崖，吐谷契在镐京扬起“大盛朝”王旗，隔岸观火近一年的江右藩王与拥兵列强们才觉悟过来——
时隔十几二十年，这些人里必然有部分已然改换门庭、另投别人，但必也会有些人初心不改，张望着有无贺家先人出来接过前辈大旗。
****
曾有很多个刹时，贰心中也会掠过一丝柔嫩怯懦的迷恋，想要留在这里。
这个时候，窥视已久的邻国吐谷契族趁虚而入，百万铁蹄踏破北境，来势汹汹直冲江左三州，剑指镐京。
****
贺征快走到后门时，沐青霜也适值从织坊返来，两人在小径上劈面相逢。
她自认是半个不学无术的家伙，明显与贺征一起进的书院，又一同在讲武堂肄业，这些事夫子们也都讲过，可她向来左耳进右耳出。
“大嫂让我来唤你去用饭，”贺征停了停，小声道，“子都和嗣源也来了。”
“你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拼尽尽力去图此生俯仰无愧。我不怪你的，”沐青霜忸捏哽咽，“我只一个要求，贺二哥，你要保重。”
本日哪个王打下哪个都督的地盘，明日谁又兵临谁的城下，谁和谁又对镐京内城的龙座虎视眈眈，对这些他们虽会群情、会谩骂，但只要火没烧到他们家门口，他们中的大多数并不会想被裹挟其间。
蒲月初五这日，循化城将在城郊停止祈福嘉会，为即将入营的热血后代送行。
他俩只知贺征住在循化的主街四周，却不知是哪一户，便在街头找人探听。
沐青霜手中拿着已经织好的同心锦腰带，一时有些难堪，藏也不是扔也不是。
沐青演的老婆向筠仓促行过院中，扬声笑道：“阿征，从速请你两位同窗入坐用饭，晚些我们还要去西郊火舞祈福呢。”
但各地藩王与豪强早已自成气候，朝廷手中加起来不敷三十万兵马，打下这家，转头另一家又跳了起来，可谓左支右绌。
沐青霜头也不回地恼道：“你跟着我干吗！”
实在当时他还小，很多事也是这些年在书院进学、在讲武堂受教的过程中，一点一滴拼集完整的。
窗框门楣精美雕刻了花鸟，砖木墙石皆以浮雕巧饰，不吝金粉彩砂，一眼望去便是张扬肆意的底气。
贺征冷静回身跟在她身后，死盯着她手里的那根同心锦腰带，眼尾垂垂泛红。
至于那条织了一半的同心锦腰带，她终究还是不舍得半途而废，每日还是花上大半日去织坊待着，认当真真将那条腰带织完。
这步迈得过分冒进，藩王及各地拥兵列强还没行动，京畿道及江左三州百姓倒是先揭竿而起了。
****
“以后，便是这长达二十年的战乱。”贺征缓缓闭上眼，遮住满目猩红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