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征抿了抿唇,依言回视,标致的桃花眸中碎碎烁着很多不清道不明的微光。
沐青霜淡淡噙笑,略抬了下巴。
如有谁要问沐青霜究竟心仪贺征哪一点,她仿佛也不知该从何提及。
夏季寒天,水面漂泊着碎碎薄冰,砭骨寒凉将她溺毙,仿佛有一只力大非常却又看不见摸不着妖诡巨手自水底探上来,死死拽着她的脚踝。
“好。”沐青霜柔声应下,一手环住小小女人,缓缓弯下腰。
天气已墨黑,织坊内空无一人,只要大大小小几十张踞织机整齐摆在织坊大屋中。
她举目看了看一旁的剪子,终究却还是将那腰带又放回原处,行动轻柔,珍而重之。
“那就行了。”沐青霜伸脱手去,指尖悄悄拂过檀木盒中的银镯与指环后,悄悄将盒子盖好。
起码, 现在的她已能做到“猝然临之而不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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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想起悉悉索索的动静,打断了沐青霜狼籍伤感的思路。她慌乱地以掌拭泪,凝了面色转头:“叫你们不准跟……”
“我传闻你被气着了,”沐清霓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将一支含苞的萱草递到她面前,“给!”
青衫少年贺征与她面向而立,沉默地望着她的一举一动,眼底有很多没能藏好的眷与痛。
那是十五岁的沐青霜情窦初开的少女之心,她舍不得。
沐青霜抬手制止了他:“我这会儿不想和你说话,临时也不想听你说甚么。有些事我得单独捋捋,回你院里去吧。从接兵帖到入营,少说另有旬日,旬日内我必然给你个说法。”
她在谭边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悄悄望着水面的月影入迷。
可惜当时的贺征已远在天涯,再不能与她在月下对酌青梅酒了。
他向来,就没亏欠她甚么。
沐青霜缓缓闭上眼, 深深吸了一口长气:“两年之约,这么快就到了啊。”
萱草忘忧,放下它,就放下了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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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输,”贺征道,“只是我……”
待沐青霜按捺住狂肆翻涌的心境, 缓缓展开眼时, 杏眸敞亮潋滟,有薄薄水光澄彻。
这就是张扬尽情的沐家大蜜斯。
她拼尽尽力试过了,到底没赢过贺征心中的信心与抱负,毕竟还是得与敬爱的少年交臂错身,她悲伤失落,乃至有那么些不甘与气愤。
在旁人看来,沐青霜与贺征之间,一向都是前者慷慨情重,后者冷酷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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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相识相伴至今已近十年,虽贺征一向不肯松口认下“沐青霜的童养婿”这身份,可从她总角稚龄到现在豆蔻韶华,他始终都在她触手可及的处所。
“从而后,你我之间的前尘过往全数揭过。你那份生辰礼的企图,我懂了,也收下。你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我不会等你,不会胶葛,此后只以异姓兄长之礼待你。将来你在中原若因势单力薄遭人欺辱,你可大声对人说,我循化沐家是你家人,为你后盾。”
贺征眸心一悸,着慌之下似要垂睫。
她长长叹出胸臆间酸涩的浊气,敛了伤感神采看向贺征。
可她不惊骇,也毫不会今后一蹶不振、顾影自怜、落落寡欢。
贺征怔怔看着她,很久后,薄唇微翕,似是有话要说。
看来,在赫山讲武堂肄业这两年, 她虽于课业上荒嬉对付, 却也并非毫无长进。
指尖触及潮湿柔嫩的泥土时,她心中如无益刃划过,遽痛。
怀中的沐清霓踮起脚尖,伸直了小手在她头顶轻抚,奶声奶气地小小声低喃:“呼噜呼噜毛,气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