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惊堂木怒响，昏睡中的家伙们纷繁昂首，睡眼惺忪、茫然四顾，在看到堂上陌生夫子隐怒的面庞后，又一个个不觉得意地撇着嘴趴了归去。
“君正嘴碎又能吃，于国无用，埋就埋了吧。”
少女答得言简意赅：“不知。”
一群人边跑还边七嘴八舌朝院中喊话。
陈夫子戒尺一挥指向她：“你，背一背为师方才讲的《八阵总述》末篇。”
沐都督到底是如何娇纵宠嬖，竟养出沐青霜这般匪气的女儿来！
就在少年捂着后脑勺瞎叫喊时，院中传来课休的撞钟声。
陈夫子一口老血憋在喉头。
语毕，她放开纪君正，一阵风似地就跑了出去。
这届生员共一百零一人，被分为甲、乙、丙、丁、戊五班。
她身边的陈姓夫子年近五旬, 本是汾阳郡主府参事文官, 上月中受命带人护送伤兵退至利州休整，以后一向在利州军府闲着。
甲乙丙三个班的学子大多是爱好兵法或故意建功立业的，虽暗里闹腾，于课业上却好学擅思，不拘文武科目受教态度都极其端方，是经学夫子们最喜好的。
“我在医官那边躺了七日，也不是受寒感冒，而是心悸惊骇导致高热几次、神态不清。令子都，若非印教头眼疾手快将我救上来，你现在已经背上一条性命了。”
陈夫子记取印从珂说过，这班孩子抱团得紧，便本着“杀鸡儆猴”、“各个击破”的战略，决定挑个看起来相对没那么刺儿的家伙出来，“杀”给这班小混球看看，以立师威。
“我十岁那年曾出错落水，几乎溺亡，”沐青霜将双臂环在身前，冷冷酷淡望着高出本身大半头的令子都，“以是，这两年的负重泅渡演练我站在岸上滥竽充数，并非娇气躲懒，而是我不识水性。”
陈夫子今早一到赫山就开端备课，刚刚才在印从珂的带领下来到讲课公用的仁智院，一踏进垂花拱门就被满目乱像惊得吹胡子瞪眼。
“沐青霜”这个名字让陈夫子愣了愣，他模糊记得，这里仿佛只要一个姓沐的生员。
午后日阳透窗而入，院中有风催动枝叶，沙沙轻响混着陈夫子照本宣科之音，令人昏昏欲睡。
陈夫子初来乍到，又只是短期间课，便也不与她持续争论学风题目，点头谢过她的美意提示。
此言一出，立即有夸大造作的抽气声此起彼伏，异化着暗笑私语。
的确放肆得没法无天！
“乌烟瘴气, 成何体统！”
“怎、如何会？我没……”
他的目光四下逡巡，终究停在末排临窗的红衣少女身上。
沐青霜轻声道：“夫子，课休了对吧？”
面对陈夫子的俄然发难，红衣少女并无惊惧，面上反倒浮起倔强之气。
“因为贺征是你最好的朋友。那日的负重泅渡演练他没去，是去主事官处乞假下山了。你怕我听到风声要追上去劝止，以是才将我撞到湖里，想给我添些费事替他迟延时候，对么？”
她坐姿懒惰，略显惨白的侧脸上恹恹的，虽没伏案大睡，却也没听讲，一向托腮侧头望着窗外。
总之是满院拳风脚影伴着喧哗的助势喝采, 混闹得让那些斯文持重的经学夫子们齐齐偏头痛。
十五岁的沐青霜虽是个张狂恶劣的小霸王，却也不是无事生非、仗势欺人的主。
“那天不知是谁在背后推了我一把，我没站稳才将你撞湖里去的。你被印教头救上来后，你班的敬慧仪和纪君正立即就将我踹下去了，也算替你报过仇了吧？”
沐青霜眉心轻蹙，俯视着身下的青衫少年，清澈杏眸中尽是猜疑的核阅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