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这懂事的话，沈大夫民气底微微一绞。
兰池闻言，道：“娘，太子殿下并非良配。如果将女儿嫁给太子殿下，娘今后再悔怨了，那便来不及了。”话语之间，很有小女儿撒娇之态。
须知这二房的月银比别处都高些，二夫人虽为人刻薄，却从不肯意落了气度，给的赏钱老是最风景有面子的。以是，这几个丫环都想一辈子留在这宁禄居里。
那宫女双膝一跪，颤着声儿说了句“娘娘恕罪”，便膝行着退了出去，小脸惨白。
恰在此时，肖氏的大丫头蓝田从外头返来。她凑到肖氏耳旁，低声嘀咕了些甚么。肖氏听罢，蹙眉道：“不就是个丫环？粗手粗脚的，能有多娇贵？受伤了，养着便是。”
“你是泥巴捏的人？”肖氏没好气道，“手劲怎的那么小！说出去了，人家还道是我这个做嫡母的苛待了你，没管够你的吃喝。”
最后，她干脆披衣起了身，悄悄走出了卧房。值夜的绿竹在外间睡得沉沉，一点儿都没发觉她家蜜斯轻手重脚地出了门，听到那极轻的脚步，她只是在睡梦中推了推矮枕。
***
肖氏想到刚嫁来沈家时，嫂子沈大夫人那副雷厉手腕，忍不住向后瑟缩了一下。随即，她顿时把绣帕按上了眼角，假模假样地哭了起来：“哎哟，老爷呀，这还不是为了桐儿？大哥迟迟不给个准信，我这个当娘的，也只能本身咬咬牙替桐儿铺路了!”
“这事儿，万勿对旁人提及。”沈皇后道，“便是你爹娘也不成。若不然……兰儿，你怕是拿不到姑姑的凤簪了，也做不成沈家的下一个皇后了。”
忽而间，砌着水磨方砖的地上传来叮当一声轻响，竟是此中一枚金手钏被沈皇后不谨慎掰松了，从她腕上滑落下来，跌坠在地。
蓝田听了，领了命，复又出门去了。
刚到房里，碧玉便扑通一声，在兰池面前跪下了，低着头抽抽泣噎的。
***
他平常老是一副轻浮作态，走路行事也是吊儿郎当的纨绔姿势；可真要脱了衣服，他却有一身武人的肥胖紧实，通身高低竟一寸赘余都未曾有，便如一匹四肢苗条的野兽似的。若硬要说那边有所不敷，那便是他的双臂与腹背上都爬着或深或浅的疤痕，触目惊心。
她眸光略显不安，戴着玳瑁鎏蓝护甲的手指胡乱地盘弄腕上手钏，收回叮叮铛铛的脆响来。
陆麒阳天然也听到了她的笑声，顿时恼了起来：“你还笑？”
碧玉吃惊至此，她又何尝不是？一晚惊心动魄，她还要在旁人面前故作平静，现在早已是精疲力尽。待拆了发髻、沐浴梳洗后，她便躺下了。
沈皇后盯着宫女掌内心的手钏，好半晌后，她蓦地对那宫女喝道：“笨手笨脚的！也不知是谁教你这么奉侍人的？”说罢，一把夺过那手钏，怒道，“还不快下去领罚？”
帏幛外的灯火已熄，房里静悄悄化作一团乌黑。
***
兰池看到他的身影，微微一惊。不为别的，只因为他现在的狼狈模样——他还是从阮家逃出来的那副阵仗，没穿外袍，裸着半身，只是那苗条匀韧的身材上添了几道新奇的鞭痕，看着便叫人生疼。
“来人。”沈皇后正了下髻上凤簪，道，“替本宫书个帖子，叫安国公府的二蜜斯来慈恩宫小住几日。”
——且那沈兰池……
“蜜斯……本日蜜斯遇险，碧玉为人奴婢，却一点儿都经不得事……”碧玉抹着豆大的眼泪珠子，哽咽道，“您还是将奴婢发卖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