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虽早推测迟早会有如许一天,却未想到他的行动会如许快,会如许急不成耐。她并未急于应,冷冷一哂:“新婚不过几日,您就策画着让我守寡,皇兄好狠的心。”
“五日之前,是王公大臣上贺表的日子。本王看着其他还好,唯有钦天监上的不是贺表,而是――密折。”他自袖筒以内取出奏章,信手翻了几页,放到一旁的桌案之上,淡淡读出几句里头的话,“南斗犯紫微,国之大凶,不建立后。”
他的红缨朝冠被风吹乱,此时方觉风雪大也好,有避雪之隽誉,不至于过分冒昧。
皇后听了这话,只是一味嘲笑。好一个钦天监,观天象,制历法,当真让人防不堪防。在她看来,钦天监所察,不过是用来敷衍那些庸人的话,国之大凶,是她苏临水、摄政王,还是皇上,又有谁说得清呢!任他们有通天的本领,也是棋差一着,本相永久不会明白于天下。因为真正操揽这统统之人,他们不敢算计,也决然算不着!
皇后不慌稳定,俄然顾摆布而先言他:“大齐自易主以来,立储立贤。皇兄须知,先帝临崩前的定夺,只怕也有钦天监的‘功绩’。”
中宫有主,身为摄政王,裴启旬自是要前去拜访一番。他徐行走在月华门烦复的甬道上,看着两旁五丈高的红墙,承着积雪的重量,在朔风当中耸峙不倒。
皇后一抬眸,见裴启旬的眸光望进了她的眼里,仿佛也望进了她的内心。她俄然想起一件要紧事:“大婚那晚,皇上曾出言,百年以后,要和我同归于尽。事成以后,若真有道殉葬之旨,我但愿它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宣出来。只不过,皇上钦点之人,如果宁妃,而非皇后。”就算荣王按下钦天监的密折,保她后半生安稳无虞,她也得有命接受才行。总不能构造算尽,反倒被一个落魄的傀儡天子害得功败垂成。
四年前,也是这个时节,大皇子和良妃接连暴毙。彼时的皇后被打入冷宫,却仍觉有大仇得报的称心。起码她还能如蝼蚁般地活着,也还能有希冀的本钱,而他们却带着天子最深沉的期许命赴鬼域。
三皇子,想起阿谁机警的孩子,荣王也感觉可惜。只是那毕竟是个女孩儿,虽说大齐不是没有女帝的先例,只是在有其他皇子存在的环境下,三皇子就算是活着,也不成能担当大统。但为了给皇后一些安抚,也算是操纵此事钳制住皇后,荣王并没有将此事公之于众,还为三皇子拟了追封的谥号。于此事上,皇后的确感激于他。
皇后信赖,他们之以是能达成联盟,是因为他们生来都不是帝王和皇后的命,却偏要逆天而行。天命当然难违,只是这天命毫不该掌在钦天监手里:“可我不信钦天监的说法儿,因为我信,皇兄有斗转星移的本领。”
穿过隆福门,面前豁然开畅。荣王踩着皂靴拾阶而上,径直走到昭元殿外。他收了伞,顺手交给随身侍从,方是登上昭元殿的宫台。
苏氏聪明,闻弦歌而知雅意。实在狠心与否,在她不在他。倘若皇后仍旧真真地爱着天子,天然也不会有皇后名头这一说了。
繁华落尽以后,此处自有一番孤寂,更何况漫天飞雪,更添三分哀伤。大氅之上落了好些雪子,头发上也是蒙了白白一片,荣王也不去管。天倒不算太冷,只是草木残落,风景过分单调。
她盯着裴启旬,裴启旬也看向她。皇后很聪明,嘴皮子又利索,大略是天赋的聪明,加上十年的深宫磨砺,赐赉了她现在的本领。言语间透着一股野性与不羁,的确是个非常烫手的山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