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亲王府的书房不比别处,因王爷摄政之故,天下间大小政务皆是先报至此处,由他决定后再发明旨,故而守备之森严,涓滴不亚于皇宫。为避嫌,也因对政事不感兴趣,这里城澄甚少涉足,只偶尔叫忍冬她们送来一二汤羹。但本日亲身过来,却也未见涓滴停滞,不及通传便进得屋内。只见裴启旬正背手立于窗边,背对着她站得生硬,不知在想些甚么。
荣王奉告她,病逝。两个字,斩钉截铁,足矣。再穷究下去,除了与他闹个鱼死网破以外,大略也没有旁的结局。
东风拂面,奸刁地带起一丝鬓发,掠过脸颊,正如他和顺的安抚。城澄俄然心生不舍,不想开口去问,不想和他别离,只想光阴永久逗留在现在。不问世事,无关其他。但是想起皇后流露给她的所谓“本相”,城澄又完整不想面对他。
这世上有些事情,是没有涓滴事理可言的。正如当年她被五花大绑地捆在这里,他不需求收罗她的同意。正如当今她想分开这里,却还要获得他的首肯。
几丝熟谙的香气扑鼻而来,他听着她的话,不由一笑。能够在这里打趣的,不是她还能有谁。
城澄骨子里大略是个悲观的人,就像当年和云舒说过的一样,不管他们对她多好,她都始终信赖,在他们眼中江山与权势永久比一个女子首要。比方裴启绍,他说他节制不了荣王,以是只能满足他――用她来满足他。现在呢,摄政王大权在握,停滞他发挥拳脚的天子已经死了。新帝年幼,底子斗不过他。在这个时候,他会放下统统,和她走么?城澄并无此苛求。
虽知徒劳,但她还是轻手重脚地朝他走去。荣王行军多年,对声音极其敏感,想必早已听到响动。但他既不戳破,她便将这戏做足。上前踮起脚,捂住他眼睛,肃声道:“不准动!我是刺客!”
皇后见她发怔,赶紧捂住嘴,问她莫非还不晓得?城澄只能含混地对付畴昔,心中乱成一团麻。她不知皇后所言真伪,但裴启旬有事瞒着她,她很肯定。只是不能再戳破了,她已经不是小孩子,很多事情辩白得那么清楚,当真就是功德么?不见得!
她出去那几年,不是没有给家里写过信,只是她居无定所,很少能收到他们的复书。等街坊邻居想方设法让人把口信带给她的时候,才晓得娘亲已经不在了。她当即便从外埠赶回京去,城澄还记得那一日,大雪铺天盖地地下着,她身着红色大氅,几近要被淹没在那片红色的六合中。
荣王的书房前有一座野生湖,城澄模糊记得九年前也是这个天下,他叫庄征把她蒙着眼睛绑来这里,本身却跑出去看那波光粼粼的湖面,只留给她一个教人看不透的背影。九年后,她沿着这条石子路缓缓而来,倒是怀着完整分歧的表情。但不管畴昔还是现在,她的喜怒哀乐,皆是为他。
东风送暖,美人轻言,荣王眼睑之上留下些许温热,而后又很快消逝。他展开眼睛,眸中落入她可儿的模样。他夙来晓得城澄貌美,但是越瞧越是美不堪收。他直起家子,远处翠鸟鸣啼,屋后是树林,有桃花,又有流水,裴启旬只觉身心镇静,可贵一个好气候。
但她和裴启旬到底伉俪九年,她不能像当年对裴启绍一样不声不响地就走了。就算要别离,也要好好地说再见。毕竟九年如一日的温存与庇护,她不是不感激。而他已成为长在她生命里血液中的一部分,难以割舍。既然挑选权在他手上,她总要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