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寅听懂了。
宣京沦亡后,柳从之命人囚禁霍方,以礼相待,本身曾三度亲身规劝,愿其归顺。柳从之劝降之能,天下皆知,但赶上霍方这等软硬不吃食古不化对峙忠君不事二主的,也是没辙。柳从之铩羽而归,霍方昔年同僚陆青徽也曾往规劝,俱不得其法。薛寅本觉得这老臣不免一死,心中非常可惜,不料一晃一月,柳从之即位宴请群臣,霍方竟鲜明在坐!
就如柳从之本身所说,头上悬剑,喉间含铁,都没甚么大不了的。新皇踏着一条可谓艰险的路一步一步爬上皇位,不惧伤害,也不惧侵犯。
因为强大,以是自傲。因为自傲,以是安闲,稳如山岳。
这号称冥顽不灵的老臣竟也终究归顺了?
柳从之浅笑,而后打量了一动手中匕首,将其递给薛寅,“这匕首你收好吧,此物锋锐非常,确是防身利器。”
可惜越是佩服,越是头疼。薛寅平生最不爱与这等高深莫测的人打交道,只觉他若再三天两端“陪”柳从之解闷,只怕届时瞥见这张可谓俊美无匹的脸都会头痛欲裂。
天子发话,其他人那里另有留下来的兴趣,看到这一幕都感觉不利,敏捷地退走了。薛寅身边的保护仿佛一时不筹算把他押归去,因而薛寅想了想,趁人走得差未几,走到霍方尸身前,缓缓为这白叟合上了双眼。
薛寅垂眼不吭声。
薛寅生硬地一扯唇角,“时候不早,陛下喝了很多,不如早些安息吧。”自从前次和柳从之下棋以后,此人仿佛对此颇感兴趣,三不五时招他去下棋。薛寅本来对下棋就没多大兴趣,现在更是深恶痛绝――启事无他,他一局都赢不了。
霍方点头:“你非池中物,霍方不配做你的教员,你也不需如此叫我。”他神采一正,“柳从之,霍方本日在此敬你一杯,愿你此后励精图治,事事以江山百姓为重,安内平边,为千万百姓初创承平乱世。”他说着闭了闭眼,而后直视柳从之,目光奇亮,一字一句清脆至极,“你需记着,你以清君侧之名起兵谋反,乃是篡位之君,名不正言不顺。你若耽于权势*,荒废朝政,鱼肉百姓,就不但名不正言不顺,更是罪大恶极,天理难容,大家得而诛之!你本日篡位□□,届时你之皇位也必定被别人篡夺,你信么?”
与此同时,他面前传来“砰”的一声,霍方嘴角溢血,神采灰白地倒在了地上。
柳从之身上有一种近乎可骇的自傲,信赖本身有才气应对统统变数与风雨。
并且……刚才电光火石之间,薛寅自问已做到了本身的极致,他受天赋所限,技艺一向不能算太好,只是尤善暗器,身负利器,攻人无备,不管是杀人还是逃生,皆算得上充足,但对上柳从之,他一点便宜也占不了,统统守势都被对方轻描淡写化解,不费涓滴力量。
霍方一口气说完,抬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背工一扬,将手中酒杯摔了个粉碎。
霍方声音极大,一时满园沉寂,柳从之微微一叹,笑道:“教员不必自责。教员提携之恩,柳从之平生铭记,不敢涓滴有忘。当时我初出茅庐,满度量负,也从未想到,有朝一日,竟会成这般气象,昨日各种,俱如梦幻。”
柳从之低头看他,仿佛赞美地叹了一声:“能屈能伸,大丈夫当如是。”
薛寅一怔,低声道:“是么,多谢陛下顾虑。”
这是一个仿佛没法被撼动的人。
“天然会。”柳从之淡淡一拂袖袍,“朕平生独一的过人之处就是胸怀宽广,有容人之量。教员乃忠臣良将,就义而亡,值得尊敬,当厚葬,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