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次对日军的伏击作战,有打算,有计划,统统都很完美,但真打起来,两边都拼红了眼,这仗打得还是非常艰巨。苦战两个多小时,战役结束。举目一望,到处是血迹斑斑的尸身。李茂才坐在一块大青石上,冷静地抽着烟,望着这片披发着硝烟的地盘,有打了败仗的高兴,也有说不出的茫然。有些兄弟战死了,有些人胳膊上、头上扎着绷带,有些人脸上、身上满是血……
李茂才现在终究晓得,他的转错方向,实际上也是装的啊。
赵二狗出来后,一起小跑着到了刘掌柜店里,把十五块大洋啪地拍在柜台上,声音很清脆地说:“掌柜的,先还你十五块大洋!”
终究到了镇上,路过一家卖肉的铺子时,那些鲜红的肥肉放在案板上,阳光照着,晃得脑袋发晕。肉是甚么味道?赵二狗已经想不起来了,印象中,仿佛还是七八岁时,父亲在麦忙的季候里出去打长工带返来几块。给村里的大户人家打长工,都接待得不错,风雅的人家,本身舍不得吃,也会割几斤肉,打几斤酒让长工们吃好喝好的。但那是有端方的,只能吃,不能拿走。父亲也是偷偷地塞入口袋里带出来的。回到家时,那肉已经有些臭味了,但两兄弟还是抢着把它吃了。赵二狗这会儿并不想吃肉,他狠狠地盯着那些肉,内心想,日他妈,我如果一头猪,把我杀了卖肉,能把账还上,能让父亲的病治好,能让大哥娶上媳妇,这辈子也值了。他摇了点头,朝地上吐了口痰,把这个设法也吐了出来,用脚把它踩进土里。
赵二狗抽了抽鼻子,身子软软地坐在凳子上,心却不晓得跑那里去了,只感觉空空荡荡的。本身想去从戎,满是为了家里,家里倒好,就像他真的是一条狗一样,他说走,他们就让他走了,连句挽留的话都没有。有那么一会儿,他的脑袋有些昏沉沉的,乃至另有点闷闷地疼,他们乃至还不如毫无干系的刘掌柜,人家还劝他不要从戎呢。狠恶的喘气声把他惊醒了,父亲一口气憋不上来,脸胀得通红,身子颤抖着,手死死地抓着被子,手背上的青筋凸起,真担忧他再一用力就会崩断了。他忙把父亲扶起来,给他捶打着后背。在那一刻,赵二狗完整地谅解了父母和大哥,他们不是不疼他,而是家里实在太穷。他去从戎,这也是一条最好的前程啊。
李茂才抬开端来,望着窗外那些交来回回走动着的兵士们,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他决定上报团部,当即枪毙逃兵赵二狗。
李茂才也有点猜疑,他转过身,太阳渐渐地升起来,树叶上挂着新奇的露水,在阳光的折射下收回清爽的气味,有风从山冈上吹下来,像恋人在耳边歌颂。李茂才向远处望去,郊野里一片葱茏,他多么但愿,赵二狗俄然就从一片树丛或者高粱地里钻出来,朝着他们傻哈哈地笑着,但四周甚么都没有,只要麻雀和不着名的小鸟在中间啾啾地叫着,仿佛在嘲笑他,你看错人了,你看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