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河水缓缓流淌,带着树梢悄悄的风送;舷杆上的玉轮随划子摇摆,顺着杆头渐渐升入乌黑的夜空,升成小小的一只玉碟,清冷凉的光洒下,远远地照着划子闲逛,不肯停歇,荡出一圈一圈波纹,悠悠地,波入河中……
“嗯?”
死去,向来不怕,为安在他怀中,却这么怕……怕得不敢死……
窝在他怀中,只这一小会儿,那小脸上就有了些色彩,他看着,只觉疼不敷,“今儿怎的好好儿地想开了,肯给我了?嗯?”
他清楚是调//笑,她的心却忽地痛得短长,仿佛这度量马上就要脱手而去,虚软的双臂环着他,用尽浑身的力量,“相公,相公不要……”
素芳苑的两人都是怕热的主儿,遂早早换了茜纱窗,清爽透气,院子里的枇杷香,院子外的荷叶香都飘飘悠悠地出去,再不点熏香,留下这满屋子清爽。
莞初将将掩了桌上的谱子,天悦就大步走了出去,眉头锁,神采凝重,一进门,就把人都打收回去。
他说得安然,她却仿佛已然经历那生离死别、相思无门的痛……“相公……如果……有一天……我病死了呢……”
“我哪敢?”他说着,白了她一眼,“我还不晓得你,心眼儿小还霸道,我若当真在私宅,你不知又要想出甚么来。已然是净水伉俪了,到时候又瞎想觉得我在外头跟旁人如何如何,再嫌弃我,我岂不是连抱都抱不得了?”
送他出了门,莞初便软在床榻。停药已是二旬日不足,心力虚乏,他又正在兴头上,她不得不每日悄悄施针,幸而信期拯救,方勉强受得。这一出门就是大半个月,她恰好能复用几日药,缓一缓。昨儿夜里是头一颗,服下去,心就跳得短长,比那心慌乏力都要难耐,喘不过气,也躺不下,直坐到后半夜,这才歇了。正巧闵夫人两日前被钱府接去了阜济,这便由着性睡到了快晌午,方缓过些。
喃喃的一声,他的嗓音哑得本身都辩白不出,从未有过的极致,浑身高低连毛孔都在颤抖;一感染,就似坠入了极乐之境,凡人如何掌控得住,出错有力,失了命也不吝;太贪婪,想要全数,一次又一次,搏了统统也享用不尽,直到最后一点力量撅洁净,人几是晕厥畴昔……
“……哦,让他出去。”
“冤枉啊,我哪天哪夜没回府?”
“真正的,是我的女人了。”
“天悦……”莞初蹙了眉,想说这如何使得?你二哥如果晓得就我们两个在这楼上说话还了得?
“……嗯?”
“我也没想到,你让我承诺甚么我都说不出‘不’,鬼使神差的,就想着应下你,就怕你不乐意。从未如此没掌控,唉,也是没骨头……”
艾叶儿来传话,自从生辰返来,齐天睿就再不准人唤她女人,幸亏两个丫环都是费事未几嘴的,也没问,不然……岂不羞人?
昨儿一大早,齐天睿出金陵去处事,这一走许是要些光阴。自打丫头生辰两人圆了苦衷,贰心热,身子更热,那里还肯放过,夜夜缠着,总想着要好好儿地醉下去;谁知还没两日就碰上了信期,好轻易等着信期过了这又要出去处事,遂盘算主张要带了她去。可丫头找了一箩筐的借口,说夏热、说颠簸,又说烦心,反正就是不肯跟着他去。齐天睿没体例,只得依了她,临行缠了整整一宿,才算寥解饥渴……
“嗯?那,那不是料想当中么?”
……
“等我死了今后,你要好好儿的,”他涓滴不觉怀中几近失命的惶恐,“把我们两个的好都谱成曲子。几凡绝代之曲,非悲即愤,以你的笔力,如此相思,定能相思得万古传播。我的丫头是琴曲大师,我也跟着你的曲子,流芳百世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