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也听得稀里胡涂的,只说太太现在礼佛礼得是诸事非论了。”石忠儿是齐天睿在外头得的,常日随主子走也少进齐府,遂对这高低家事只晓得个大抵齐,“彦妈妈淌眼抹泪儿的尽管哭,我也听不逼真,说是,说是太太要搬到家庙里去修行。”说着石忠儿挠了挠头。

齐天睿这一指指得眉毛一挑,方才大悟,因着他向来就是个不肖的混账,遂是这当着一大师子人、当着老太太、各位大伯叔叔驳那病榻大将死之人的应当是他,他娘原也指着他把这混劲儿用到“端庄”处所,却万没想到这一回他竟是做起了孝子,扑通跪地满口答允,这难道太阳打西边儿出、让人始料不及?

“究竟是如何说?”语声浑沌,酒意未消。

“这有甚么不轻省的?”齐天睿笑着叮咛身边丫环,“取纸笔来。”

开了门,婆子哈着腰提着灯笼带路,嘴里碎碎叨叨地念着这日子口儿已是上了霜冻上夜如何如何辛苦。石忠儿顺手接过灯笼,丢了一串大钱畴昔,这才小跑着赶上齐天睿,“爷,爷,”

一别数载,相逢之时儿子已是气候早成、与这府中人事相去甚远,娘儿两个再亲也没了经验。当年他被撵出门,做爹的不知哪来的心狠,做娘的整天淌眼抹泪儿,也曾想方设法周旋、布施,只是这子承父,一根骨头,断了个洁净。现在荡子转头实有限,功名前程都不提,也不知外头究竟如何,只说惯了,除了存候可贵回府住一宿。现在瞧着,能深夜从那浑沌之所赶回奉母已然不易,只这礼数,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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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大会儿工夫两人来在西院谨仁堂的二门外,早有下人打着灯笼候着,行了礼,撇下石忠儿领着齐天睿往院里走。石盅儿口中回禀的“太太”恰是齐家二太太、齐天睿的生身之母夫人闵氏。

丫环应下回身,不一会儿就取了上好的笔墨纸砚,安安整整摆放在桌上,又挽袖磨墨。

齐天睿闻言,这才把手里的茶盅搁下,“不是姓宁么?怎的又姓何了?”

齐天睿上前微微躬身,“太太,”闵夫人身上并未有何封头,只是这府里的端方大,儿子从小跟着奶娘,只唤“太太”。

“家庙?”齐天睿复了一声,脚底下却未见慢下来。

帘子打起,夜凉中飘来熟谙的香火气,这是佛前香,自打齐天睿记事起,这房里一年到头总少不得这味道,佛祖面前如何虔诚不得知,只熏得人头晕眼燥、一身高低庙里的味儿。

“她娘?”佛龛前的香飘飘绕绕似更加浓,熏得齐天睿昏昏然、嗓子发干,“哪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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