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书院,半道上遇见墨弦,青羽灵巧地垂手立在一边,听他二人闲话。
大殿里寂寂无声,窗外竹影落在檀木空中,横斜寥寥,浅绛色垂帐轻扬。世人分坐四周,殿前案后,墨弦一身藏青色长袍,垂目望着面前古琴,恍若入定。青羽选好香,轻手重脚地燃了,规端方矩地在屏风后坐好。
青羽低头沮丧地抱着琴谱回栖桐院,长亭远远见她一起唉声感喟走到近前,浅笑道:“可想随我去识药?”青羽自是巴不得,忙不迭地点头。
以后几日,除了修习常课,青羽一心埋头誊写琴谱。书卷古旧残损笔迹恍惚,一旁注解高深莫测,需查阅古籍求证。因而书院的藏书阁,可贵的,成了她流连之处。
月麟香沉,琴声骤起徴羽跌宕,指尖吟揉叠涓之间,江河浩大山峦苍茫。青羽有些迷惑,坐忘引二师叔向来少弹,从不过授,本日倒是为何。
“好巧,本日能遇见叶女人,是苏某之幸。”苏九渊的礼行得慎重萧洒。
“你捞了这很多,筹算都吃了?胃口不错。”长亭笑言。
为首的那位徐行走到面前,朝着她微微偏一下脸,算是号召。青羽一贯感觉如若将施礼问候的体例编录下来,也是很风趣的一本册子。比如这位的小半个面孔微微侧过来,眼神却飘向另一侧,貌似是脖子扭了一下,实在是一种号召。
青羽仍旧听得出神,半分未有发觉,直走到面前豁然开畅,她才回过神来,欢声道:“就是这儿了!”长亭见面前几道山泉错落,汇入一潭碧水,水色若凝玉,水草摇摆游鱼闲闲,潭四周佳木繁花水鸟依依,确是绝佳的一处。
本是想拿了琴谱去交差,这一迟误那里又寻获得二师叔的身影,干脆把谱子搁在院落一角的石凳上,攀上一棵桃树歇息一会儿。桃枝横斜间天空净澄,阳光煦暖斑班驳驳沐在脸上,一只鸟儿吃紧掠过枝头,惊得花瓣簌簌而落。
采蘩不屑地转过脸,从身边书案上取了玉书拨,拿在手中把玩,“你这手上尽是酒气和泥土,好好的书卷都被弄坏了。不消书拨翻书,细心又被监院惩罚。”
“当代先贤也多酣食酣醉之时展卷适意,如此畅快淋漓才为一快事,不是么?”青羽嘴上不让,手却在身后的裙摆上擦了擦。
青羽揉着腿摇摇摆晃站起来,蹲得久了,两腿麻得短长,“叶大蜜斯甚么事这么高兴?”
青羽虽自小在书院习了很多医书,此番听来,竟有很多闻所未闻。很多平素毫不会多看一眼的山花野草,在他口中,竟是极好的良药佳方,不觉听得入迷……
长亭瞄了一眼池中的鱼儿,下巴微抬了抬,当真地答复:“它们奉告我的。”
“我也不想在这儿,一来就犯困。”青羽说着就没忍住一个大大的哈欠。
散了课,青羽抱着琴谱刚起家,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人,昂首一看,倒是傅隐,不觉一愣,“咦,你安知我在这儿?”
转眼再看,她早已挽了长袍和裤脚,赤足踏入,手里不知何时已揣了一张小巧的鱼网。黛山净水,女孩姿容清丽,嘴角调皮地上扬着,如雪的皓腕在水中矫捷地游走,激起的水珠溅湿了衣角也不自知。
“你如何晓得?”她猎奇地望向他。
墨弦因精通乐律,也授业琴艺。琴苑在南院一角,曲水茂竹,高古僻幽。因着主院皆是男生员,青羽的案席设在讲堂的偏殿,以屏风遮住,只要讲课的讲习者能够看到她。
青羽又忙繁忙碌了几日,积了一堆无从查证的题目,实在不能再迟延,她只得硬着头皮去寻二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