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慕渊听出顾云锦话音里的睡意,一下又一下顺着她的脊背,压着声儿道:“明日就去寻她了,会寻着她的……”
马儿飞奔,直到远远看到北地城池。
顾云宴勒住了马,仰着头,遥遥地看。
“到底是自家姐妹,也许能心有灵犀呢,”顾云锦接着说,只是声音添了几分困乏的软糯,“就跟云妙似的,梦里我一眼就认出她来了,她变了很多,又和小时候很像……”
这话听着很冲突,或许只要自家人才明白这类“变了又很像”的意味吧。
屋舍塌倒,四周都是大火燃烧后的陈迹,墙边有很多兵士尸体,叫这半月间的大雪掩了大半个身子,只暴露一截来,一眼看去,寻不到一个活人,只余下这么一座空城。
顾云锦低低应了一声,而后,只余下浅浅呼吸声。
这是他们急仓促赶来的初志,哪怕有风险,也要试着去做。
顾云锦了然,自个儿进了屋子,也不叫念夏服侍,添了一盏热茶,又从书架上取了一本北境的杂记。
顾致清三人的尸体还是保存在义庄里,等顾云锦和嫂嫂们从北地返来以后再入殓,依着单氏的交代安葬。
强忍着眼泪,只凭影象,顾云宴带路,牵着马儿往将军府的方向去。
趁着天还未黑,顾云锦跟着兄长嫂嫂们在关内找寻了一番,并未赶上面善的北地人,只能绝望而归。
还不等她余暇下来,就得知北地战局,只能仓促赶赴。
向威给他们寻的处所还算宽广,屋子里安排极少,倒是有一架子的书册,大部分是兵法,另有一些北境的人物志、山川志。
向威见状,也就不再多劝了,道:“我让人也细心寻寻。”
蒋慕渊听完,弯着眼睛笑了。
陌生得可骇,可这里,就是他们的故乡。
“听向大人讲北境局势时想到的,”顾云锦解释道,“我能明白一些,却也不能全懂,当时便想着,我如果多读些兵法,便能多体味一二。我倒也不是想纸上谈兵,只是想要晓得眼下该如何应对,如何周转。”
蒋慕渊发笑。
顾云锦就这么就着烛火,一页一页地看,不由入了神,直到蒋慕渊返来才抬起了头。
顾云锦又道:“我没有见过栋哥儿和勉哥儿,不晓得赶上几个姐妹时,我能不能一眼认出来。”
想更体味北方这一片地盘的山川情面,想更晓得他们顾家在这里支出了多少,又收成了多少。
“就算是纸上谈兵,也要熟读兵法才行,”蒋慕渊揉了揉顾云锦的额头,道,“回京以后,我挑几本浅近的给你,你先看起来,不明白的,尽管问我。”
蒋慕渊则写折子回京,向圣上申明到达后体味到的状况。
顾云锦却没有睡着,她靠在蒋慕渊怀里,感喟道:“这约莫就是近乡情怯吧。”
她吸了吸鼻尖:“祖母和云妙,是不是还在底下呢?在等着我们找她们呢……”
接连赶了一旬多的路,沿途留宿吃食都不讲究,这一夜,是他们这一行人从都城解缆后歇得最好的一日了。
军旗是魂,魂丢了,比命丢了,还难受。
翌日天未明时,顾云锦就被蒋慕渊唤了起来,急仓促梳洗、用早餐,而后解缆往关外去。
一是相对晦涩,二是结婚那几日事情颇多,她没偶然候去寻些其他事情做。
惊雨禀道:“小公爷写完折子后又寻向大人去了。”
蒋慕渊凑到顾云锦身后,扫了一眼书册,道:“如何看起了这个?”
不过,如果没有此番遭受,她翻看兵法也好、志书也罢,都是与话本一样,不过是打发时候罢了,而现在,她是真的想多懂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