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驴车更不是牛车。”
老衲身后,有高大丈夫,长髯及膝,冠冕修洁、佩剑向上而行。也有白发翁媪自老衲身边擦身而过,鸡皮佝偻,相携朝前。另有娥眉闺秀持伞,青衣孺子背琴,富户乘肩舆,贫儒负书笈,非论是贫是富,是贵是贱,是美是丑,是老是少,是男是女,统统登山者面上都带着一股无可掩蔽的欢乐意。
听着黄衫瘦子的迷惑,老衲面上微微暴露一个笑容,正容答道:“裹头为白衣俗人法,比丘不得为之,世尊唯听许诸弟子头冷痛时,以白叠布裹头。”
……
“施主曲解了,老衲要搭的,非是搭平常之车。”
魏野单手托着漆盒,面上没暴露甚么情感,只将头略一点,随即就拿起赶车的长鞭,朝着驴屁股悄悄一晃。
在那些最着名的老故事里,权倾一方、神通泛博的女妖王们,因为恋慕某个老衲人的臭皮郛,总要做出各种百般如闺阁女儿家的矫情把戏来软香胶葛之、温玉厮磨之。(首发)乃至十天半月下来,都还放着那老衲人一身清净佛体是完璧,就没有想过甚么触手、蜡油、硬弓上霸王。
老衲沉默半晌,然后直视魏野,将手中短柄锡杖伸出,正色答道:“老衲正在等候一辆押送外道入阿鼻天国的鬼卒火车。”
非人的步队中,一架四抬滑杆显得分外占处所些,躺在滑杆上的阿谁黄衫瘦子,一手按着本身头上的铜冠,一面谨慎翼翼地叮咛着:“抬稳妥些!前面要低,前面要高,再不平着些,我就打发你们去服侍某家那两个老兄弟!”
对答之间,魏野将掌中漆盒朝袖囊里一丢,方才微哂道:“不肯登羊车作罗汉,不肯学缘觉与菩萨,和尚,你要搭甚么车?”
有着奢摩罗这个番邦气势法号的老衲,紧了禁身上的那件袒臂法衣,手中的短柄八环锡杖止住了动摇,向着黄衫瘦子单掌立起打个问讯:“见过佟施主,老衲要下山去告终一桩因果,行行即回。何况老衲昼伏夜出,至子时不食,夫人的布施,转头再领受不迟。”
“这车也不是鹿车。”
……
………
说罢,他举起手,绕着头顶旋了一圈,轻声答道:“老衲本日回寒林,见八功德池化天国血湖,声闻弟子变抱恨之骨,顿觉八风骤起,满头寒痛,以是依戒律用白叠布裹头。”
“老衲有固执,不能放下,如何乘牛车?”
僧鞋踏过苔痕而无迹,驴车颠末土路却得留下车辙。魏野坐在车辕边上,一手平托着漆盒,感受着人面蜘蛛在漆盒中的躁动。蓦地,他一扬赶车长鞭,鞭梢带过一声脆响,驴车猛地停了下来。
赶车鞭啪地轻响一声,青驴颈子上套着的白铁圈子上一排天城体梵笔墨母顷刻亮起,一道佛偈悄悄响在夜风中:“南无大力王菩萨。”
门路前头,有一名描述槁枯的老衲,鹄立在门路中心,伸出握着短柄八环锡杖的右手,仿佛是要乘车。但是这老衲双脚之下,模糊有虚踏实浮的黑气环抱,如何看也不是个好路数。
“奢摩罗大师,夫人彻夜要在莽山原开殿设席,你这是要上哪去?”
黄衫瘦子喘了口气,一扭头却恰都雅见了熟人。
“老衲有幸听闻佛法,不需缘觉的鹿车。”
佛偈起,驴车动,青驴拉着栈车,蹄声哒哒而响,踏碎夜月下满地霜白,这个临时组建起的追踪小队就如许消逝在了夜色中。
“老衲不是罗汉,不搭羊车。”
驴车在遵循仙方士的指引前行,而在这条的路的绝顶,但见云低垂野,山高接云,山道之上,石阶蜿蜒,却有无数的萤火虫沿着石道飞舞,映出幽绿一片。长长的石道之上,有枯瘦老衲头裹一条惨红色的白叠布,手中持着一条双股八环的短柄锡杖,悄悄动摇着,收回琅琅的清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