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暧听他这句话暗含禅机，颇合佛经中“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己，寂灭为乐”的深意，呆了呆，忍不住问：“徐厂臣也通佛法么？”
“那……公主内心觉得臣是多么样人？”他有些得寸进尺的问。
高暧见他揪着话头不肯放，却又不能明言，心中便有些着慌，嗫嚅道：“也没甚么，嗯……都是些不着边的闲言闲语，厂臣只作没听到好了。”
正自愣愣的，冷不防他手指垂下，蜻蜓点水般地在她眼角处蹭了一下。
她转头看向徐少卿，见他半眯着那双狐眸，还是一副淡然的模样，可眼底却蕴着不易发觉的笑，像真的藏着些东西。
那画工回声“是”，便整了东西，告别退了出去。
他说着，双手一拱，回身便要拜别。
他发笑叹了一声：“公主可真是个念情的人，到底奉养过佛祖，肚肠也是软的，不像臣，生存亡死的事儿见多了，心头也就硬了。”
“哦，传说？公主听过哪般传说，能说与臣晓得么？”他唇角勾笑看着她，手上却没停着。
就这般坐了一个多时候，那画工收笔划毕，徐少卿点了点头，便请高暧也近前来看。
徐少卿转回身子，立在那边，望着她眼神活动，似有相邀之意。
她看看徐少卿，心中涌起一阵绝望，却也无可何如，步仔细碎地朝门口走去，却不料袄裙在前面俄然被扯了一下。
一名穿青色团领补服，戴幞头的画工立在内里，中间已支好了架子，笔墨齐备，见两人出去，仓猝上前施礼拜见。
他悄悄点头：“臣没读过经，不懂佛法，只是畴前在易书上看过‘无平不陂，无往不复’，厥后了进宫，经风见雨瞧很多了，想想还真是这么个理儿。”
“徐厂臣为何这般说？我瞧你也不像他们说的那般……”
徐少卿目不斜视，目光一眨不眨地落在她脸侧，也不知瞧的是鬓边的头饰还是她的耳垂。
“陛下有旨意？”他问得直截了当，语声又变得冷僻起来。
这意义再较着不过，高暧吁了口气，伸手畴昔，却忘了拢袖。
她听着他引经据典，说的却像是感同身受的肺腑之言，不由感觉此人实在了不得，仿佛离世人丁中的阿谁他更加远了。
那内侍躬身应道：“是，陛下召督主武英殿见驾。”
不过回想起来，她倒感觉这个被天下传得如同鬼怪普通人并不如何凶暴，在这孤寂萧瑟的深宫中，反而另有些答应贵的情面味，让她不由得便记着了。
徐少卿头一回听她自称“本宫”，口齿不伶，语气也拿捏得怪怪的，眼底那丝笑意更甚。此人虽说木讷了些，可该长心的时候还真是通透，因而便道：“既然公主也瞧着顺意了，你立即归去装裱润色，呈送陛下御览，转头本督叫司礼监差人送去鸿胪寺，让他们转交崇国使臣。”
她吁了口气，心说刚才那下定是偶然碰的，当下也没在乎，点点头便抬步走了出来。
清越的声音从近在天涯的处所传来，几近都能感遭到那带着微温的气味拂在脸上。
指端冰冷，仿佛隔着厚重的发鬓都能感遭到。
徐少卿缓缓直起家来，朝西窗外耸峙的那座殿宇勾唇一笑，便也迈步朝厅外走去，蟒纹曳撒的下摆如流云般攒动，映着浓炽的日光晕起一片亮色……
“那臣在旁服侍着。”他右手抬起，朝前伸了伸。
她猝然一惊，做贼似的仓猝把手缩了归去，耳根子灼灼的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