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哼笑,小丫头的心机,明眼人一看就能明白,那日她问她是否嫁给燕王时,就见她眉眼间恍忽支吾,当时也没多想,只觉得是女儿家娇羞姿势,现在看来,这丫头和云锦是一样的心机。
案旁的茶碗顺手一拂,碗瓷银耳粥洒了一地,满殿的寺人宫娥闻声声响,全都伏地颤畏,青榕也跪在地上不敢出气。
大郢气数已尽不是没有启事的,天子不谙朝政,年已三十仍旧让太后跟着操心,朝中大臣固然嘴上不说,可内心都在骂,一无子嗣是大过,各地天灾频繁,都说是老天爷在发怒,不满当朝在朝。
已经是深冬了,腊八刚畴昔三日,眼看着就要年关了,这雪是如何也下不来,宫里内阁大臣们焦急,宫外的百姓更急。不下雪,这来年的收成绩不好,国库亏空,赋税减轻,大郢仿佛掉进了死胡同里,如何转圜都是个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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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夷王年已四十,云锦才十五,遵循大郢的婚嫁年纪,都够当她的爹了。现在要她嫁到那人生地不熟的蛮夷,她内心又何尝不是在滴血。
太后攥动手道:“听闻卫辞迩来身子倒霉索,太医整治可有说甚么?得抓紧调度了,眼看着燕王的路程已过半,要管束燕王,还得靠卫辞。”
“那姓张的的确不是人!牲口狗娘养的,他竟然敢这么对你!”阿荣说着就要爬起来往外走。
自从天子即位以来,太后就跟着操碎了心。这大郢的天下毕竟是司马家的,即使她是太后,也无可何如。
主仆俩闻声声音忙错愕转头,来人竟然是陆渊!
太后叹了一口气,“早前儿,我曾承诺她让她自选一门夫婿,住在宫外,现在要她嫁给蛮夷王,她内心必定在恼我。”
说到底她也未经人事,两个大女人实际来实际去,谁也摸不准,只知女人有孕都有反应,可儿与人之间也有不同,有人反应的短长,有人就当没事似的,照着云锦如许的,要真是怀上了,堂堂未出阁的大郢长公主,捅破了可就是天大的祸端!
想着便滴下眼泪来,人一老就轻易流眼泪,再加上这几日忧愁,眼眶都要哭肿了。
“宣去重华殿的太医,老奴暗里里问过,只不过有些身子虚罢了,两幅汤药一服,三两日也就好了,可这都半个月了,还是每日卧在榻上,称病谁也不见。”
阿荣听了一怔,握住她的浑圆肩头,骇道:“主子,你好好同我说,你和张公子……到了哪一步?可曾有……肌肤之亲?”
“祭祖前那会刚没,以后就没来。”
①内安乐堂:明朝措置开罪宫人之处。
公主府一封, 是留作今后和驸马大婚用的,本来也就没筹算长公主外嫁, 先帝想着在京中寻个好人家,留在郢都过一辈子好日子。
阿荣垂着泪眼看她,太后将她嫁给蛮夷王,不过不就是蛮夷王比燕王要显赫,权势也比燕王要大很多,可这类话要她如何说得出口。
“公主既贵为大郢长公主,肩上自有重担,祖宗的苦心,公主必然能谅解。过两日就是您的寿辰了,您如许,可叫皇上如何办?”
这件事太后不晓得,但张太师内心稀有,她当时内心也没在乎,只想着将来公主八成是要嫁进太师府的,厥后回了宫,两人见面次数少之又少,她觉得这件事就这么断了,谁知云锦本日俄然又提起来。
禁宫里的女人,说到底有哪一个是好了局的。生来就有的光荣,就算贵为长公主又如何,都要为这大郢鞠躬尽瘁。这会在这宝华殿里负气,不是端起簸箕比天,自不量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