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书院伍先生说过几天让你去一趟，该教的我都快学完了，等《通易注疏》最后四卷学完，就算毕业。”
一老一小瞪眼对峙半晌，晓得在这一点上绝对拗不过何伯，刘恒一把扯过酒杯，垮着脸一饮而尽。
磨磨蹭蹭说着话，刘恒眸子提溜转，偷偷挪着脚往外溜。
持重念着家属光荣，刘恒直觉着别致，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也能接到圣旨这等天下至高至贵的皇信。转念又不由莞尔，说是至高至贵，可说白了不就是天子这大师主，写给他这旁支后辈的一封信么？
“威德开平大天子诏曰，奉恩将军刘恒，年方着冠，文疏武劣，不思进取，有愧皇祖列宗……”
“戋戋宗室大考，千多个纨绔后辈都有百多人能过，更不成能难住我！”刘恒还想争一争，俄然听到家宅大门被人猛踹开了的巨响。
“……”何伯不为所动，移步堵住了刘恒逃窜的路，“必须喝。”
“何伯，我可没传闻谁家孩子，从小就喝酒的！”
“官府榜文上说，七百年首度光复失地，两番大胜，圣上能得帝号开平，是丧事连连。以是圣上决定举国推恩，大城开夜禁五日，赦小罪以下刑犯，诸税减半一年，最后更可贵提及了皇亲国戚。”
“杯里三钱酒，不是说我打小身子弱，何伯你特地去寻的土方剂，自配的药酒么？可这几年连感冒都少有了，就，就不必再喝了吧？记得小时候每三天就得喝一次，长大了些也得七天一次，何伯你又不是不晓得，这酒下去，像是一股火辣直通肚里，接着浑身像被火烤，得难受大半天……”
“何伯啊，咱家每天以稀饭度日，喝酒太豪侈了吧？不如把酒≈↑，去了，每天加两片肉不是更好？”揣摩着，刘恒两眼发亮，越想越对。
但越显得奇特，越让寺人看不扎眼。
寺人直腰正身，袖中恭敬捧出一卷金绸。
因为哪怕这类家道落破至极的勋贵后辈，也能有读书长进的机遇，而他别说读书，家里只为了两块菜饼子，就把他净身卖进了宫里，一辈子不能人道，战战兢兢苟活。
众所周知，当今圣上勤政爱民，武功武功，伶仃对皇亲国戚非常刻薄。不止大大进步了宗室大考的难度，令各家勋贵的后辈们怨声载道，谁家稍有小错，必然遭到圣旨斥责，反倒哪家对朝廷有大功劳，也会比豪门穷户出身的，遭到的嘉奖最极少两三倍。
从小被何伯带大，他甚么心机，何伯一听就明白，笑眯眯地收拢碗筷，“顶多再熬两年，到十四岁着冠，就能插手宗室大考了。以少爷的文才，家里世袭顾北侯的爵位就是手到擒来的事，等少爷袭了爵位，月钱大涨，别说喝酒吃肉，每天山珍海味都行！”
“这都甚么破处所！这乾州留安县刘家，是人住的地儿吗？另有人没人呢？”
只见两个威风凛冽的带刀捕快，竟是可贵一见的衣帽齐正，昂头挺胸。两人身前的瘦高人影，穿戴更是华贵持重，比县老爷还要讲求，深红色绸缎大袍，头戴竟然是矗立的宫帽！
才吃完明天晚餐的那碗菜粥，就见到何伯手里的鎏金铜杯，单闻着那沉郁酒香，刘恒也是醉了。
再看来人面白不必的阴蛰瘦脸，哪怕刘恒从未见过，也一眼能鉴定，是个寺人！
别的勋贵家天生繁华，他向来生不出攀比之心，因为早晓得了人生来三六九等。可和这刘家比拟，一样贫苦，差的竟只是一层勋贵的头衔，处境还是天差地别，怎能不让贰内心生出嫉恨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