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妈妈的头发被拉散了,庞杂地披下来。她是杨氏的亲信,一贯受人阿谀,向来没有如此狼狈过,这时以袖掩面,哭着说:“老姐姐,这些刁奴打量着主子失势了,不但懒惰起来,还口出不逊,辱及侧妃娘娘……不是,是辱及夫人。老妹子和素芹几小我单力孤,就被他们欺上头来。幸得老姐姐来了,如果再晚些,只怕就见不到老妹子了。”
老王妃手上有很多好东西,宫中赏的,老王爷网罗来的,儿子贡献的,外头人凑趣的,无不精美贵重,代价连城。产自西域和田的红玉极其希少,世所罕见,这对小小的石榴瓶玉色纯洁,由里到外红得非常均匀,器形也美,砥砺得极其详确,实乃希世珍宝。无双是个识货的,托在手上看了半天,啧啧称奇:“便是在龙城皇宫,也看不到如许好成色的和田红玉,母妃,你真舍得给我啊?”
“那就好。”宋老夫人放下心来,便转移了话题,神情中带出几分敬佩地说,“老身听闻王妃擅武,弓马纯熟,顿时就感觉放心了。不瞒王妃说,我们出身将门的女儿家终是不如书香家世的闺秀,针织女红、琴棋书画都差了一筹。我那小孙女幼时便不爱习武,倒喜好侍弄些花啊草啊的,她祖父就请了女先生来教她,数年下来,也只是个半罐水,实在是让我这个做祖母的忸捏。她进府后,我和老头子,另有儿子、媳妇都忐忑不安,恐怕她服侍不好王爷,幸亏进府后一向安然无事。王妃来了燕京后,我家有亲戚在北疆边关待过,曾听汗国那边的牧民提及过,明月公主小小年纪就随兄出征,剿胡匪,救百姓,在草原上转战千里,实是让人好生佩服。能有王妃提点教诲老身那小孙女,实是宋家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无双却明白她话里的未竟之意,其实在草原上,结实饱满的女子才最受欢迎,生儿育女,筹划家务,骑马牧羊,风里来雨里去,没有个好身板可不成,他们都不明白为甚么大燕女子会以肥胖为美,对月落泪,望花吐血,仿佛就能获得那些才子名流的赞誉,完整不知所谓。当然无双是不会把这些设法说出来的,她这些日子里也见过很多大师令媛,包含王府后院的这些女人,几近个个袅娜荏弱,却像是纸糊的美人。无双偶然候不刻薄地想,就凭王爷的那种热忱和力量,这些女人只怕没两下就得把腰给折了,要不就被压成一张薄饼。
“母妃说得是。”无双靠着老王妃,笑盈盈地说,“我们那儿便是蔬菜最贵,特别是夏季,萝卜青菜比肉要贵很多,常常有钱都没处买去。”
自从接到降为夫人的圣旨,杨氏就羞愤欲死,一向闭门谢客。
“是吗?”老王妃很惊奇,“当真连口青菜都吃不上?”
“平常的东西好。”老王妃握着她的手,宠嬖地悄悄晃着,“人嘛,一天一天的,过的还不是平常日子,总不会吃的喝的都是金珠玉贝,还不都是五谷杂粮那些平常东西?”
第二日一早,皇甫潇还是五更即起,练武后便去上朝。无双眼眸带笑,颊含春情,一看便是雨露津润过。她穿了一身玫瑰色榴结百子长锦衣,头上戴的赤金镶宝簪也是用红宝石做成的几个石榴,小巧小巧,惟妙惟肖,去萱草堂存候。
她一通发作,那些丫环婆子却并没有像平常那样被吓住,还是懒惰得很,另有人阴阳怪气地说酸话:“哎哟,素芹女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哪儿干得不好了,却要被素芹女人这般排揎,却不知女人又是仗了谁的势?我们不过干着粗使的活计,换了哪个主子来也还是干这些活,哪有素芹女人的出息好?如果对王爷王妃不满,尽管说去,何必拿我们做筏子?婢女拜把子,都是主子,就算是一等的,也犯不着这般作践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