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屿返来的时候,陈若弱正在看他清算好的帐本,她天生不通诗文,倒是算账的一把妙手,她一边让喜鹊拿着算筹比划,一边握着炭笔在纸上写些让人看不懂的数字,眉头越蹙越深。
“不对账么?”
顾峻看上去实在是困得很短长了,顾屿出去的脚步声他都没有发觉,墨汁早已干透的笔尖随便地涂抹出几行底子不存在的字来,就把那张纸挥到一边,仍旧闭着眼睛在新的纸上挥笔。
顾峻困得很,到底想着从小到大的情分,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道:“行了行了,不就是嫁人吗?等明儿我去跟你娘说,让你本身在外院挑个合意的,上回我见了一个小子,能说会道,长得也俊乖,等我问他娶人了没有……”
陈若弱低着头,没重视声音,闻言下认识地回道:“是底子对不了账!”
那奇形怪状的小人脸上,另有一大片滴落的墨渍,也不知是不是画到一半睡着了蹭上去的。
叠得整齐的那一堆家规最上面,顾峻的笔迹工致又标致,是标准的台阁体, 而他面前狼藉的一大片,笔迹就非常放飞自我了, 有的是压根看不出字形的草书,有的是又急又快的一字连笔, 顾屿走近时,不慎踩到一张, 拿起一看, 倒是半张狂草, 半张仿佛是气急了描来宣泄的小人头像,勉强能看出是个女子的模样,梳着两边翘起的扫把头,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对劲地大张,暴露一口尖尖的牙齿。
陈若弱被摸得脸红,嘴上却还是咕哝道:“本来就是,没见过这么坏的账。”
既是杏眼的神,又是桃花眼的形,笑着看人的时候目光盈盈,仿佛蕴了一江春水似的和顺,冷下来时又如同雪山寒冰,让人不寒而栗。
喜鹊却被吓了一跳,一边施礼,一边悄悄地拉了一下陈若弱,陈若弱反应过来,从一堆帐本里抬开端,正对上顾屿含笑的脸庞。
顾屿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发笑道:“秋时国子监大考,你如果能夺个前十名,我就把事情原本来本同你说清楚。”
顾屿发笑,没有进一步,也没有退一步,反倒是不按常理地伸脱手,摸了摸猫脑袋,语气和顺道:“你是这府里的主母,想做甚么就做甚么,并且,府里的帐本不清楚,也是文卿胡涂,惹夫人劳心劳力,文卿感激惭愧还来不及,何故言见怪。”
顾家人都是杏眼,镇国公的杏眼略长,抬眸举目间尽是文官的威仪风雅,顾峻的微圆,方向标致一些,而顾屿和他们都分歧,本来该是钝角的眼尾微微斜向上挑,眸子吵嘴清楚,仿佛星斗。
列出比来一年每个月的节余银子,陈若弱让人去了一趟钱庄,对了一下存入的钱款,又把府库里的现银按年代算过,一笔一笔称了重,扫一眼底下也不知是因为天热还是别的甚么,个个满头大汗的管事们,她瞪起了眼睛,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勋贵世家里得脸的仆人多数都是家生子,一家身契都在主子的手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过大部分时候,都是跟着主子一道纳福的。陈若弱没有发兵动众,点了十几个管事和管事婆子,在正堂底下候着。
落在脑袋上的手掌温温热热的,顾峻嘀咕了几句听不清楚的话,像是在抱怨――他的成绩根基只在中下流盘桓,莫说前十,前百都勉强,只是到底没有再混闹,顾屿把他扶稳,让人把他送回房去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