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看门前坐着的那女人,虽穿戴古怪,却都雅极了。那女人和面前的三恪哥间隔错开一丈远,两人都看着她,阿茹惊觉他俩的眼睛像极了,都凉飕飕的,没甚么温度,竟生出一种叫她挤不出来的默契来。

半年时候,时过境迁,她开口说的倒是这个。

“我好说歹说,如何都不可。押着我回村的捕头听得烦了,跟里正说了几句硬话,里正和村中族老才许我在家中设个灵堂,尸身却还是不让埋,无法之下只得火化。这半年我没回家,也许灵堂都没拆。”

柳家村离得不算远, 从西城门出去, 又行了一个多时候便到了村口。车轮轧在松蓬的积雪上,咯吱咯吱的动静听得人牙酸,有保护的马蹄上没缠粗布, 走着打滑,只得下了马, 慢腾腾地往前行。

一肚子话刚起了个头,阿茹就瞠大了眼睛,方才进屋的那位又搬了个杌子,大喇喇坐到了屋门前,一抬眼,冲她笑得一派暖和。

话到嘴边,到底没能说出这愿意的话来,因而虞锦又鞠了一躬。

一起上,虞锦都细细打量着他的神采,问他:“如何俄然想返来看看了?”

冯三恪想说灵堂还没拆,阴气森森的,万一她被吓到了。可他清楚虞锦脾气,她盘算主张的事,谁说也没用的,便将这些话咽回肚子里。

她生了一把好嗓,声音那尾巴都是打着弯儿的。

冯三恪答:“我主子,也是我的拯救仇人。”

阿茹转头,泪眼婆娑地看了虞锦一眼,意义很较着,是想让她躲避一下。

仿佛那轻飘飘一块布,就能护住别性命似的。

可内心的话已经藏了半年,本觉得这辈子都没有说的机遇了……

这感受实在难言,冯三恪在内心无声道了句谢,上前去把沾了厚厚一层灰的牌位和骨灰坛都擦拭洁净,装进一只布袋里。

冯三恪仿佛是记不太清了,还细细想了一下,才答:“柳香茹。”

那女人吓得一颤抖,差点被这一嗓门吓得心蹦出来,正要跑,转脸就瞧见冯三恪。她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喊道:“三恪哥!”她挤开保护,欢天喜地跑了出去。

被保出狱的嫌犯想要回村, 只要一个别例, 就是由保人先去县衙讨份文契, 再派俩衙役跟着回村里才行。

虞锦把那张香案扶正,退了两步站在灵堂前,恭恭敬敬鞠了一躬。她本想告慰二老,放心去吧,三恪前程无量,她必将三恪拉拔到出人头地的高度。

“我爹娘和二哥是六月没的,七月才设灵堂。律法有端方,犯人爹娘没了,能够回村里去筹办丧事,几个衙役押我回了村。当时家中一贫如洗,买不起寿棺,本想草席一卷埋在家中后院,村里的人却不让埋,说是因凶杀而死的人身上带煞,埋在村里会毁了一方水土。”

不是。

仿佛一只和顺的手固执刀,一下一下往贰心上最柔嫩的处所戳,疼,又叫民气里出现绵绵密密的委曲。

灵堂紧贴正屋而立,大大的奠字写在正中,祭幛只挂着三条,歪歪扭扭的,是冯三恪依样画来的字,别离写着先考、先妣、先兄仙逝。

柳家村不大,全村同姓,当初冯家能在这村里落脚,还是借了县衙的光。

阿茹内心一恸,内心的话再忍不住了,也不再顾忌虞锦,哭着问:“三恪哥,这半年你过得好不好?”

灵堂确切没拆,站在外边一眼就能望获得,几条白幡乱糟糟缠在树上,风一吹就呼啦作响,仿佛鬼神挥着长长的袖摆,再配上本日阴天,愈发显得阴气森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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