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不算大，虞锦却惊醒过来，缓了缓神，问：“甚么时候了？”
“陇头流水，流浪山下，念吾一身，飘然郊野……朝发欣城，暮宿陇头，寒不能语，舌卷入喉……陇头流水，鸣声哭泣，眺望秦川，心肝断绝。”
看了两眼，又给人递归去。
他赤着足镇静下了地，才怔怔看清四周，望着刷得漆白的四壁，一时竟不知本身身在那边。
弥坚一人归去了，竹笙和那女人进了屋，只留冯三恪一人在外边唱，还给他拖了把凳子出来坐着。幸亏本日晴和，风也不寒，他唱出一身热汗，并不感觉冷。
他浑身是伤，人家却坐边上欢欢乐喜唠嗑，本该是件叫人难过的事。冯三恪却并不感觉，听在耳中，倒觉欢乐。
“冯大哥就别跟我客气了，你明天好好歇歇，客气话留着明儿再说。”
“我这药就是浅显的伤药，没法祛疤，先养伤才是正理。等你将来繁华了，本身寻能祛疤的好药去，养好皮肉，免得吓着将来小娘子。”
“不过我是家生子。”弥坚咧嘴一笑：“我爹是被老爷捡归去的。”
“得亏是个夏季，皮肉伤收口快。这如果夏天，怕是身上瞧不见一块好肉了。”宋老伯叫他翻了个身，费了两罐子药，总算把他满身抹了一遍。
“嚯，这是？”
梦里模糊听到有人喊他去用晚餐，冯三恪却如何也舍不得醒。
却听弥坚又道：“锦爷总说我这长相不好，说我长得不像诚恳人。您猜为甚么？”
本日恰是冬至，后院的鞭炮声听得他耳晕目炫。直到坐进屋子里，看到三尺见方的木桌，宽广洁净的床榻，他才后知后觉地涌起一种实在感。
冯三恪看着他，扯了下唇，这就算是笑了。
时已过晌午，厨房只留了些剩饭，弥坚不嫌弃，冯三恪更不会在乎。他还想端着饭到外边去吃，却被弥坚拦住了，干清干净的少年也不嫌他一身脏污，与他同桌用饭都面不改色。
沐浴用的木桶是在管家处领的，府里一人一个。商贾之家重视脸面，连主子都得将本身打理得干清干净，外人听了啧啧称奇，因都城好些官家尚做不到这点。
弥高，弥坚。
“主子如何醒了？才睡了这一小会儿。”竹笙放下绷子行上前，略瞧了一眼便愕住，只见锦爷神采不太好，唇瓣几近没了赤色。
他身上鞭伤、烙伤纵横密布，连三个少年都瞧得直咧嘴，如果个怯懦的女人在这儿看着，怕是会被吓得哭出来。
弥坚说着话，已经敏捷地脱手清算床铺了。冯三恪拖着伤腿上前去：“使不得，我本身来。”
他赤着身子，弥坚、宋老伯并着两个小药童，四人盯着他一寸一寸地瞧，叫他非常宽裕。半晌憋出一句：“劳烦您了。”
冯三恪顿了半晌，怔怔伸脱手，接过那一枚银锭子。
桌上放着一个小瓷罐，是明天宋伯给他用的那种药，等洗漱过后换了药，再瞧日头，将近中午了。府里出门采买的人连续返来了，院子不大，能模糊听到别屋的谈笑声。
待填饱了肚子，两人去了外院打水。府里两口井，后院那口已经干了，这口井几年没用，头几日的井水略有些浑，不能拿去做饭，沐浴倒是充足。
实在虞锦没着凉，而是月事来了。她气血亏虚，经不得寒，这几年各地跑，也没细心调度过。都城的家里铺着地龙，便是寒冬腊月也活得萧洒，来了这陈塘县，再撞上月事，几近冻没了半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