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上首并排坐着两人, 一名年青女人，是客；一名不惑之年的男人，这便是陈塘县县令刘安德了。
县衙门口站着的不止县令一人，师爷、文书、衙役、侍从十几人，都无动于衷地瞧着他，没人吭声。
廊下叽叽喳喳一阵叫喊，原是笼里拴着两只绿毛鹦鹉，缩成毛绒一团，冰天雪地当中冻得瑟瑟颤栗，倒显出几分敬爱。
刘荃疼得心尖直滴血，他花了俩月月钱才买来这两只精贵鸟儿，今早刚提溜返来的，本身还没逗过一下，转眼成了别人玩物，隔着半步跟他爹无声地龇牙咧嘴。
县令神采不太都雅，谨慎瞧了瞧虞锦面上神采，怕她曲解本身治下多刁民，宽裕解释道：“这是陈塘县三年来独一一桩性命官司，还是屠了满门的大案，百姓激愤，也在道理当中。”
“这是你们陈塘县的曲儿？”
刘荃坐这儿半天，愣是没听明白几句话，他百无聊赖，闷得发慌，中间一盘子点心已经吃空了，又偷悄悄瞧人女人。
刘荃得空细想，结结巴巴又喊了一遍：“锦爷您有事尽管叮咛，随叫随到的。”
“——草民有冤！草民有冤！”
县令一噎，不吭声了。
虞锦扯唇笑了笑：“长辈不敢夺您所爱。”
县令没听明白，竖起耳朵听了半天，总算听着了。那犯人不知是胡涂了还是怎的，临到头了竟低声唱着歌，大略是饿得狠了，没甚么力量，声儿几近是在哼哼。旁人懒得在乎，恰好落入了虞锦的耳中。
也不知是个甚么来头。
二十出头的刘荃缀在俩人屁股后边，听得憋气，一个瞧着比他还年青的女人，愣是摆起了长辈谱儿，还虎父无犬子？这都甚么乱七八糟的！
这炭不是甚么好炭，烟气重，只能放在窗下烧, 烧出的丁点热气不等散开，就全被门廊裂缝的冷风带走了。
那犯人愣愣醒过神来，也不再喊，眼中刚浮起的半分亮光就如许一点点熄了下去。
她夸人夸得不太走心，县令却挺欢畅，引着人往外边走，是要送客了。
虞锦还等着下文，等半天没等着，才知这是说完了。转头凉凉睇他一眼：“就凭邻里只言片语断人的罪？”
虞锦目力好，隔得远也能看清，囚车上那犯人瘦得将近脱了相，两指宽的枷锁锁死手脚，冰天雪地中一袭麻衣裹身，又是披头披发，描述落魄，瞧不出年纪。
怕虞锦多心，县令一声厉喝：“寂静！胡乱唱甚么！”
听到县令这一声喊，那犯人猛地循名誉来，顷刻眼里就带了泪。他腾得坐直身子，朝县令这边重重磕了个头，囚车狭小，这一头撞在木柱上，咚得一声响，听得旁人都嘶寒气。
刘安德这才顾得上提起儿子，不着陈迹地把儿子往前一推，笑道：“这是家中独子，本年中了举，对这陈塘县也算是熟谙。我平时势儿忙，女人如果有效得着他的处所，尽管知会一声。”
她是从都城来的，这般阵仗见过好几次了，大多是犯了大案的，囚车绕着全城走一圈，这叫游街示众，随后就要送到菜市口砍头了。
县令更乐：“不过是俩鸟儿，你如果喜好，我再给你淘弄几只来，来岁能生一窝。”
衙门师爷赔笑道：“女人如果想听，我给您寻个会唱曲儿的送到您府里去，别听这肮脏之人唱的，免得污了您的耳朵。”
再昂首时，额上已见赤色。
囚车越行越近了，里头的犯人还在唱，虞锦听得入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