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桓道:“她和安阳明显是一个祖母,却在玉霄山长大,山野里也不知她被养的好不好。若她父母在天有灵,就不要让她再返来了。我记得祖母曾说过她派了人把她圈在那一块,十几年了,朕没获得过音信,宇文氏也疏懒了,也算好。”
太后执起宇文嘉苑的手拍了拍,大声道:“陛下来了就出去罢,哀家何曾把陛下拦在帘子外边?莫叫旁人看了笑话。”
宇文嘉苑委曲地看了眼太后。
沉默很久的太后忽地也从椅上站起家来,以宽袖掩着樱唇呵呵笑了几声,方拉着宇文嘉苑的手道:
那鲜嫩动听的嗓音迎着飞雪传进耳中,苏桓停下步子,微浅笑道:“是青邑啊,好久不见。”
那是个穿着华贵的女孩子,十五六岁,被簇拥在一群侍女中心,颊似芙蓉,身材如柳,恰是当朝左相家最小的孙女宇文嘉苑。即便是大夏季,她也只穿了件略薄弱的鹅黄色宫裙,内里套了件疏松的银狐裘,带子松松地系着,更加显得纤腰娉婷,曼妙生姿。
长长的宫道延长至群臣面陛的拱辰殿,另一端就是禁中权力的重心,太后地点的离珠宫。宫中做事须得主子们的欢心,比方这太后寝殿,天然要打扫洁净,一丁点儿雪气都不能飘进,反倒是今上的玉衡殿分外安逸。
“臣父为给事中十七年,何尝涉私,谏言莫不忠于先帝及陛下,今蒙冤下狱,耳既无闻,目既无见,手不能运,足不能行,喉中尚稍有气,谓之未死,实与死一间耳。陛下若念其忠情,臣……”
北梁,凤翔元年,十一月初九。
贺兰津斜睨他笑道:“我又不领兵,我是文臣。”他望了望幽幽的烛火,“不说这个了,太皇太后身子好些了么?”
苏桓淡淡地笑道:“母后欢乐么?”
苏桓把密折递给又瞎又哑的侍臣,“烧了。”
“贺兰,宇文氏领的是你家的兵,死伤也算在你父亲的头上。”
苏桓在正门立了一会儿,袖中的双手合握起来,那种麻痹的感受仿佛血液和皮肤全都变成了冰块。他的背挺得极直,身子却仿佛不是他的,冷得彻骨。
她命人将药碗放到一边,“陛下对这孩子成心,哀家早看得出来,如果不喜好,如何这么多伴读的女孩子里头就给嘉苑封了个郡主?”
“祖父入冬以来身子亦不是太好,太医们过府数次,却还是阿谁模样。”
苏桓撑着额头,“太后成心与齐国联婚,安阳眼下跑到齐国去了,贺兰,你用心将她气走的?”
苏桓的手颤了颤,沾了朱砂笔的毕竟狠狠扔在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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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嘉苑不由扬手去碰那支钗子,恰触到苏桓的手指。那森然的温度让她颤抖了一下,又笑容如花隧道:
“此人傲慢疯颠,极刑难逃,既然惧罪他杀,此事便算了。起来罢,坐这儿。”
火星溅到苏桓素色的软袍上,他在彤红的火光里抬起脸,似悲戚似哑忍的神采,却仍然微微地笑着。
“等礼部的文书批过了,郡主再放心等着聘礼。本日朕没带甚么好东西,这钗子就算委曲郡主了。”
苏桓点头道:“不必了。传闻左相大人……”
宇文嘉苑俄然认识到甚么,紧紧地捏着指节,稳住了声音:“臣妾恭喜陛下哥哥,那待会儿我去乐妃那边看看,可贵进一次宫,必然要送她些礼品。”
那帕子上绣着一朵鹅黄的芍药,蜿蜒的叶,碧绿的茎,另有两只翩飞的胡蝶。
傍晚时分离珠宫亮起盏盏华灯,雪幕上模糊浮起几星深红浅金,好像葡萄酒注入水晶杯溅起的灿艳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