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兵士提心吊胆,的确太草率了,到底是不是当真要和王大人比试啊?
他的唇角抿出一线嵌入根骨的孤傲,幽黑瞳人剔透如镜,映出校场上漫漫沙尘。一股柔力自后肩泻下,后肘未垂,发矢无势,瞬息间箭如流星极轻极快地冲向辕门。
他并未像王遒一样调弓审矢,连靴底也没有向前移半寸,右手举起竹弓,摆布几不成见地晃了一晃,便极快地开肩固势。
河鼓卫们簇拥着今上越走越远,留在原地的卫兵们一下子翻开了话匣子,嗡嗡的议论直冲天涯,没有人重视到谢批示和同知佥事都无声分开了校场。
本来那竹制的柄再也接受不住,竟从中间呈现了一道裂缝,今上稍一运力,就从中间断成了两截。
“铛!”
季维捡起掉落在画戟前的羽箭,大声道:“左下!”
王遒沉声道:“左上,臣恳请互换弓矢。”
盛云沂淡淡道:“劳批示做个评判。”再无多话,左袖一扬,双眼仍直视火线:“弓来。”
谢批示舒展的眉头稍稍放松,连河鼓卫的高官语气都这么暖和,想必今上也不会过分活力。
盛云沂瞥了他一眼,季维下认识捂着右手道:“啊,季某对不住王佥事了,我这伤……哎,真真是遗憾。大人看,我那帮手还堪得一练?”
辕门那边的评判扯着嗓门叫道:“王大人正中戟尖!”
他眼皮突地一跳,目光顷刻极度不安地聚在了今上背后,公然——
盛云沂点了点头。
季维从怀里取出一封上着火漆的信,纸面在阴暗的灯光下浮动着丝丝缕缕的暗金斑纹,极是华贵。
正这般想着,盛云沂双眸一凝,羽箭轻而易举地蹿离弓弦,未几,清脆的一声炸在了世人耳朵里。
盛云沂暖和道:“辛苦大人陪朕演这一出,父皇当年将大人放在祁宁,本是为了给朕留下助力,待剿灭叛军之时不至于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大□□子皆在繁京,朕叮咛河鼓卫多加照看,请务必宽解。”
河鼓卫已树好了一方高大的画戟,紧紧地插在辕门下,落日从侧方照来,白花花的杆子非常夺目。
谢批示清楚这是今上美意,长叹一声,率部顿首道:“陛下谦让臣等僭越之举,臣等感激不尽。”
盛云沂左手持箭迎鏃,复而执弓横卧,两根苗条的手指合扣在弦上,匀力平举,缓缓后拉置于颔下,弓弦闪现出饱满的月形。
王佥事指着那柘木长弓道:”陛下谦让,臣实在惶恐。弓木以柘为上,以竹为下,本是臣无礼,陛下却让臣占了先机,这实在是……”
底下鸦雀无声,半晌,谢批示领世人深深伏拜于地:
他扫了眼,没有接,“念。”
盛云沂站在桌前,虚扶一把:“王大人快请起。”
兵士们冷静翻着白眼,这也叫根基功?就算怕陛下待会下不来台也不消这么瞎扯吧!
“方才统领禀告,他刚晓得王佥事要和他比的是箭术,不巧他月前才负了伤,其伤在指,恐不能亲身与佥事一较高低了。”
季维依言拆了,放在眼皮底下飞速浏览一遍,倒是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字。
接下来的景象仿佛顺理成章,王佥事十箭六中,评判的卫兵甫一数到今上的第六根箭,就听得百步外一阵鼓噪。
今上悄悄咳了一嗓子。
季维哗啦啦抛下怀里的刀剑,低下头看到本身衣上满是灰尘,厚着脸皮对王佥事说:
“陛下宽仁,臣等誓死跟随陛下,保卫黎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