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同屋的婆子说的,昨晚三鼓时分,婆子出外起夜,直到天亮还没归去,厥后是在萧孺人卧房的窗外寻到了,就倒在石子路上,唤也唤不醒,又踢又打费了好一番工夫才弄醒了,醒来就疯了,四周嚷嚷着见到了短命的四少爷和一个女鬼,旁的甚么也不会说。与她相好的姊妹为她用饭,直往外呕,指着喊是肠子。”
“那婆子本来如何?但是早有前兆,中了冷风才突病发症?”
鹅黄色襦裙下的双腿微微颤栗,强压着胸口嘭乱的心跳不致连累了捧着东珠的手臂,压枝无声喝彩着,她踏出了第一步,第二步不会更难了。
“想想便知,此事是萧孺人所为,除了她,另有谁如此仇视尤良。”
听完,秋云水为之一震,世上真有鬼怪吗?
一刻钟,堂内沉寂了足有一刻钟,其间只听到秋云水推盏喝茶的细啜声。
文尝指导,压枝捧珠,云水刺绣,旁人看来,定会感慨一句,好一处谐乐如画的景色。
“好了——”,秋云水揉弄着眉心,无法出声,“一个院子里的姊妹,说着说着怎就闹了起来?”
巧莺低下头,暗自朝文尝翻了个白眼,神采非常不屑。
文尝与巧莺无言对峙着,仿佛谁先开了口,谁便认了输。
秋云水又望了她一眼,目含赞成。
“尤氏暮年作孽太多,为阴鬼环伺,落下死胎是为幽灵报仇申冤来了。有的还说尤氏产子那夜,徐管家受命弃尸,返来一病不起就是被幽灵上了身,那幽灵本来筹算附到死****身上抨击尤氏,却被徐管家坏了事,拿他撒气呢。”
可巧莺内心还堆着事尚未禀告,性急的人老是憋忍不住话的。我是一心为了夫人,跟你这条自擅自利的老母狗不一样!巧莺在内心唾了一口,偏头看向秋云水,先行开了口。
秋云水听了,沉默不语。
“嗯,”,秋云水滴了点头,神采淡淡,这让巧莺有些绝望,不过,想起另有事未曾交代,便仓促抛去小情感,拧结了双眉,非常忧?地说道,“传是传起来了,可与夫人叮嘱的话相去甚远。”
“夫人——夫人——”,昂扬的呼喊声打巧莺还没踏入二进门就锋利地传了出去,如巨石投入静湖,激起了迫人的大浪,堂内当下便动了起来。
秋云水收起了针线筐递给文尝,文尝转头放入了箱柜,压枝也把东珠摆回了博古架三阁。
“嗯?细细说来。”
“吘?她们如何说的?”
“夫人,前些日子您让我递出去的那些话,现下已在府内传播起来。”,巧莺喜不自禁。
向来端稳寡言的压枝从未做过仿似本日这般媚主行动,许是真为她着想,秋云水测度着,唇角笑意愈浓。
文尝耻笑道,“她们可真是一身本领,连幽灵想做甚么都晓得。”
文尝站在右首冷眼旁观,两人劈面而视,俱是泛着温良的笑,闪现出一副贤主良仆的气象,令她感觉分外刺眼。
“你懂事了。”
她们平常就如许,不过压枝本日较之之前活泼了些。
压枝不言不语,顺势递上杯盏。
她也不知如何回事,仿佛俄然眼清目明,将压枝不动声色下的谨慎思看得透辟。
本就不是知心人,秋云水实在懒得教诲她们。
或许确因光芒不敷,以后,秋云水三两下便将线头穿过了针鼻,这让她暴露了稚童般的笑意,纯真,清澈,不似与人言谈时,嘴角抹不掉的似是而非的含笑。
“那也不必然,”,巧莺是个冒进的性子,一个白眼并不能宣泄她的怨怼,她忍不住呛声道,“尤良害死的小童还少么?内院这些个媵人、妾室、没名分的,倘一怀了胎,甭管男婴女婴,月份多少,一言非论十足残杀,就是长成年龄的,也要想方设法除了去。别看现在府中庶子庶女成群,都是险之又险从阎王爷手底下夺返来的命。如果当初那些孩子都存活下来,各院空着的那些楼阁台舍怕是早就住满了人。阖府高低痛恨她的人足可占八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