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恒海，处于庆国边沿，以人间时候轮算，昨夜鸡鸣时分突现此景。”
他在府中为奴为仆近十载，深知此举结果难料，一来，嫡妻多年不育，偶得一子，竟产死胎，有损将军颜面，二来，此子落地不祥，双目圆睁，似有怨气未了，传将出去，不但老爷官箴不保，被那些个执笔狼毫的史官大夫拿捏住了把柄，再好一通说道・・・・・・绝非是他伉俪二人的性命便可告终的。
徐管家攥着袖口缩紧了身子，细心提御北风入怀，快步走过游廊，穿过门洞，来到一处低矮的院落前。
“恒海，庆国。”凤行喃喃道。
太上老君见凤行已然通透，遂幽幽长叹，“天时与共，惠及百姓，天时与怒，祸及万灵。”
哼，若真被老爷得知此事，怕是求神拜佛也求不来只赶出将军府这般善果，他们老伉俪死亡此地才是端庄。
太上老君迎着凤行近乎逼视的目光，昔日通俗淡然的面庞上竟透出几丝无法，“仙者观人，如戏笼中鸟，寰宇视仙，不过如是。即便合众生之力，在其眼中，怕也不过是啾啾鸟鸣，权作逗趣罢了。”
心无旁骛，仙法自高。
死人的眸子，吵嘴本不清楚，可白翳在外瞳人在内，各占其域，是绝无倒置或异化的。
“与地区无关，”老君扬手收了太极镜，拢入袖中，回身步至殿门，殿外贪玩常溜入他衣袖间的流云已无踪无迹，“江河湖泊不分地界，皆是这般。”
“你可返来了，”老妇人疾步上前，接过灯笼，待徐管家回身插好门闩后，方急不成耐地低声问道，“老爷起疑了吗？”
“老头子，方才是你・・・・・・”尚未看清屋内幕形，话便脱口而出，道了半句又卡在了喉咙口，半张着嘴一脸苍茫地望着徐伯。
徐管家在门前站了一会儿，长长叹了口气，探手推开门扉，抬脚迈入这座粗陋的小院，“我返来了。”
徐管家这才痴钝地冒出惧意，捂着胸口猛地落在长条凳上。
昨夜那股固执与打动尚残留胸中，可现在想想，却不知刚强何来，非要将死婴留在本身这半尺小院。
早已脱实化虚的仙身现在如同一根硬骨卡在了喉口，太多缠乱的思路纷至沓来，凤行沉凝好久，扯出一个最为光鲜的动机，掺杂了几分踌躇，缓缓说道，“寰宇之灵？”
将军府内，年过半百的徐管家同几名靠近的下人交代好了近几日的庶务后，黑夜已悄无声气地放开了他富丽的衣袍。
“老头子・・・・・・这是咋啦・・・・・・”老婆的疾呼声从院间断断续续钻入耳际，徐管家倾尽尽力欲将目光从死婴身上，可虚空中似有一只无形的手拉扯着他的心弦，叱令他死死盯着那双眼睛。
故而论及本领，难分好坏。
但就因仙者随遇而安，定然不会肆意妄为，而其他修界又逃不脱天眼桎梏，如此说来・・・・・・
凤行呆立太极镜前，寂静很久，几番警告本身这非幻象后，晦涩出声，“如何会・・・・・・”
“推演算之，一无所得。”老君回身，在凤行火急的目光下，一派安然地缓缓道来，“论及本领，天上地下――孰敢称雄？”
掉漆的灯台上白烛蜡油滴成一朵莲花烙，昏黄的烛火幽幽飞舞，徐伯将襁褓紧紧抱在怀中，闻听徐婶扣问，缓缓转过甚来，目光迟滞而无神，好似年久失修的水车，一顿一动。
灶台底燃了干柴，不时噼啪作响，徐婶一边将盛好的热菜放在木桌上，一边往锅里倒水，心不在焉地念叨着徐管家做下的荒唐事，俄然，一道锋利刺耳的嚎叫声穿透青瓦屋顶，直刺入茫茫夜空，惊得徐婶浑身猛地颤抖，乌漆瓷盆摔落在地，沁凉的井水溅满了裤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