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当时并未说话，只抬手沿石板正中一掌劈下，断作两截的石板一半成了现在的石桌，另一半，春花还是用来做了张小石床，让那因长年读书习字导致脊背微弯的少年睡足整整一年，方才作罢。
少年跪坐于院中溪流前，俯身掬一捧泉水，扑在脸上，瞬感清冷，“因我们位于山腰，如果在此洗濯羊皮，我怕水中秽物会被山下住民饮用。”
他抬手悄悄拉了下被绑在羊皮上的绳索，便有大股水流落下，流水落下顺地上蜿蜒盘曲极其粗糙的水槽，流入灶台下方。
宫人只道是那异瞳之人前来索命。
“多年不见，我已经老成这般。”春花眯眼，看向镜中人，略显公鸭嗓的衰老声音带着嘲弄，“想必，那不修面貌的故乡伙，也已老得不成模样了。”
夙来耳力极佳的春花，对此恍若未闻，只半眯着眼睛迟缓挪步，细细瞧着房中、院中装潢。
前朝曾有帝王痴迷于长生之术，为登成仙捷径，便将一异瞳之人烹食殆尽，却在食人当夜无端暴毙于寝宫，过后太医、仵作皆未能查出死因。
自此，那身份显赫的少年第一次学着顾问人，第一次从贩子屠夫手中买下羊皮，用帕子堵开口鼻，将其拿到山下溪水中冲刷洁净后，才踩着桌椅板凳将其吊挂于厨房以内。
这里一砖一瓦一板一凳，皆是由他亲手打造，先前虽活在此中，却没现在亲眼瞥见显得逼真。
对于西玄之言，苏幕遮避而不答，只道：“万事把稳。”
“真丑！”春花口中嫌弃，面上笑意却渐浓。
春花曾猎奇问他，“院中便有溪流，为何你要舍近求远，跑那么远在山下洗濯羊皮？”
面覆白纱之时，他可奇妙避开统统停滞，但现在能以目视物，走起路来反倒有些脚下踉跄。
当初那小小少年与他站在一处，不过及腰高，此时竟已高出他寸许。
“姐姐愿不肯意，那是姐姐之事。”西玄脚下行动未停，声音非常果断：“不管如何，小木头先前对姐姐有拯救之恩，我西家决然没有之恩不报的事理。”
中原当中，上至帝王下到百姓，皆以为异瞳之人具有存亡交汇之身，不生不死不老不灭，平常更可见阳间活人，亦能视阳间幽灵，可谓邪魅至极。
不知是因窗外阳光过于暴虐，还是长年活在暗中当中，白纱落下之时，春花双眼倒是不管如何也睁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