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次早,行者起来道:“师父,那庙祝老儿,昨晚许我们鞍辔,问他要,不要饶他。”说未了,只见那老儿,果擎着一副鞍辔、衬屉缰笼之类,凡顿时统统用的,无不全备,放在廊下道:
却说金头揭谛一驾云,早到了南海,按祥光,直至落伽山紫竹林中,托那金甲诸天与木叉惠岸传达,得见菩萨。菩萨道:
泛博真如登此岸,诚恳了性上灵山。同师进步,不觉的红日沉西,天光渐晚,但见:淡云狼籍,山月昏蒙。满天霜色生寒,四周风声透体。孤鸟去时苍渚阔,落霞明处远山低。疏林千树吼,空岭独猿啼。长途不见行人迹,万里归舟入夜时。三藏在顿时遥观,忽见路旁一座庄院。三藏道:“悟空,前面人家,能够借宿,明早再行。”行者昂首瞥见道:“师父,不是人家庄院。”三藏道:“如何不是?”行者道:“人家庄院,却没飞鱼稳兽之脊,这断是个古刹庵院。”
三藏甚不过意,尽管合掌称谢。行者道:“师父休请安了。你不认得他?他是此涧里的水神。未曾来接得我老孙,老孙还要打他哩。只现在免打就彀了他的,怎敢要钱!”那师父也似信不信,只得又跨刬着马,跟着行者,径投通衢,奔西而去。这恰是:
那老儿复袖中取出一条鞭儿来,倒是皮丁儿寸札的香藤柄子,虎筋丝穿结的梢儿,在路旁拱手奉上道:“圣僧,我另有一条挽手儿,一发送了你罢。”那三藏在顿时接了道:“多承布施!多承布施!”正打问讯,却早不见了那老儿,及回看那边社祠,是一片光地。只听得半空中有人言语道:“圣僧,多简慢你。我是落伽山山神地盘,蒙菩萨差送鞍辔与汝等的。汝等可尽力西行,却莫一时怠慢。”慌得个三藏滚鞍上马,望空礼拜道:“弟子肉眼凡胎,不识尊神尊面,望乞恕罪。烦传达菩萨,深蒙恩佑。”你看他尽管朝天叩首,也不计其数,路中间活活的笑倒个孙大圣,孜孜的喜坏个美猴王,上前来扯住唐僧道:“师父,你起来罢,他已去得远了,听不见你祷祝,看不见你叩首。尽管拜怎的?”长老道:
行者闻得,急纵云跳到空中,对他大呼道:“你这个七佛之师,慈悲的教主!你如何生体例儿害我!”菩萨道:“我把你这个大胆的马流,村愚的赤尻!我倒再三尽意,度得个取经人来,丁宁教他救你性命,你如何不来谢我活命之恩,反来与我嚷闹?”行者道:“你弄得我好哩!你既放我出来,让我清闲安闲耍子便了,你前日在海上迎着我,伤了我几句,教我来经心极力,伏侍唐僧便罢了;你如何送他一顶花帽,哄我戴在头上刻苦?把这个箍子长在老孙头上,又教他念一卷甚么紧箍儿咒,着那老衲人念了又念,教我这头上疼了又疼,这不是你害我也?”菩萨笑道:“你这猴子!你不遵教令,不受正果,若不如此拘系你,你又诳上欺天,知甚好歹!再似畴前撞出祸来,有谁收管?须是得这个魔头,你才肯入我瑜伽之门路哩!”行者道:“这桩事,作做是我的魔头罢,你如何又把那有罪的孽龙,送在此处成精,教他吃了我师父的马匹?此又是纵放歹报酬恶,太不善也!”菩萨道:“那条龙,是我亲奏玉帝,讨他在此,专为求经人做个脚力。你想那东土来的凡马,怎历得这万水千山?怎到得那灵山佛地?须是得这个龙马,方才去得。”行者道:“象他这般惊骇老孙,潜躲不出,如之何如?”菩萨叫揭谛道:“你去涧边叫一声‘敖闰龙王玉龙三太子,你出来,有南海菩萨在此。’他就出来了。”那揭谛果去涧边叫了两遍。那小龙翻波跳浪,跳出水来,变作一小我象,踏了云头,到空中对菩萨礼拜道:“向蒙菩萨摆脱活命之恩,在此久等,更不闻取经人的音信。”菩萨指着行者道:“这不是取经人的大门徒?”小龙见了道:“菩萨,这是我的仇家。我昨日腹中饥馁,公然吃了他的马匹。他倚着有些力量,将我斗得力怯而回,又骂得我闭门不敢出来,他更未曾提着一个取经的字样。”行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