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孙大圣坐得高,眼又乖滑,看得他明白,便问:“那班部中乱拜的是个夷人,是那边来的?拿上来!”说不了,那些小猴一窝蜂把个八戒推将上来,按倒在地。行者道:“你是那边来的夷人?”八戒低着头道:“不敢,承问了。不是夷人,是熟人熟人。”行者道:“我这大圣部下的群猴,都是普通模样。你这嘴脸生得百般,边幅有些雷堆,定是别处来的妖魔。既是别处来的,若要投我部下,先来递个角色抄本,报了名字,我好留你在这随班点扎。若不留你,你敢在这里乱拜!”八戒低着头,拱着嘴道:“不羞,就拿出这副嘴脸来了!我和你兄弟也做了几年,又推认不得,说是甚么夷人!”行者笑道:“抬开端来我看。”那白痴把嘴往上一伸道:“你看么!你认不得我,好道认得嘴耶!”行者忍不住笑道:“猪八戒。”他闻声一声叫,就一毂辘跳将起来道:“恰是!恰是!我是猪八戒!”他又考虑道:“认得就好说话了。”行者道:“你不跟唐僧取经去,却来这里怎的?想是你冲撞了师父,师父也贬你返来了?有甚贬书,拿来我看。”八戒道:
“拿将来!”那众猴满地飞来赶上,把个八戒,扛翻倒了,抓鬃扯耳,拉尾揪毛,捉将归去。
遂喝道:“那妖怪不要无礼!他有甚么书来,你这等枉他,关键别性命!我们来此问你要公主,有个原因,只因你把我师父捉在洞中,我师父曾瞥见公主的模样动静。及珍宝象国,倒换关文,那天子将公主画影图形,前后拜候,因将公主的形影,问我师父沿途可曾瞥见,我师父遂将公主提及,他故知是他后代,赐了我等御酒,教我们来拿你,要他公主还宫。此情是实,何尝有甚手札?你要杀就杀了我老沙,不成枉害平人,大亏天理!”
他只捱到二更时分,万籁无声,却才跳将起来道:“我今若不救唐僧,这功果休矣!休矣!”他忍不住,顿绝缰绳,抖松鞍辔,急纵身,忙显化,仍然化作龙,驾起乌云,直上九霄空里旁观。有诗为证,诗曰:三藏西来拜世尊,途中偏有恶妖氛。今宵化虎灾害脱,白马垂缰救仆人。
那老妖又教安排酒菜,与公主陪礼压惊。吃酒到半酣,老妖忽的又换了一件光鲜的衣服,取了一口宝刀,佩在腰里,转过手,摸着公主道:“浑家,你且在家吃酒,看着两个孩儿,不要放了沙和尚。趁那唐僧在那国里,我也趁早儿去认认亲也。”公主道:“你认甚亲?”老妖道:“认你父王。我是他驸马,他是我丈人,如何不去认认?”公主道:“你去不得。’老妖道:“如何去不得?”公主道:“我父王不是马挣力战的江山,他本是祖宗遗留的社稷。自幼儿是太子即位,城门也未曾远出,没有见你这等凶汉。你这嘴脸边幅,生得这等丑恶,若见了他,恐怕吓了他,反为不美,却不如不去认的还好。”老妖道:“既如此说,我变个俊的儿去便罢。”公主道:“你试变来我看看。”好怪物,他在那酒菜间,摇身一变,就变做一个姣美之人,端的生得:描述高雅,体段峥嵘。言语多官样,行藏正妙龄。才如子建成诗易,貌似潘安掷果轻。头上戴一顶鹊尾冠,乌云敛伏;身上穿一件玉罗褶,广袖飘迎。足下乌靴花摺,腰间鸾带光亮。丰神真是奇男人,耸壑轩昂美俊英。公主意了,非常欢乐。那妖笑道:“浑家,但是变得好么?”公主道:“变得好!变得好!你这一进朝啊,我父王是亲不灭,必然着文武多官留你饮宴。倘吃酒中间,千千细心,千万个谨慎,却莫要现出原嘴脸来,暴露马脚,走了风讯,就不斯文了。”老妖道:“不消叮咛,自有事理。’你看他纵云头,早到了宝象国,按落云光,行至朝门以外,对阁门大使道:“三驸马特来见驾,乞为转奏转奏。”那黄门奏事官来至白玉阶前,奏道:“万岁,有三驸马来见驾,现在朝门外听宣。”那国王正与唐僧叙话,忽听得三驸马,便问多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