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行未几时,只听得滚滚浪响。八戒道:“罢了!来到绝顶路了!”沙僧道:“是一股水挡住也。”唐僧道:“却怎生得渡?”八戒道:“等我试之,看深浅何如。”三藏道:“悟能,你休乱谈,水之浅深,如何试得?”八戒道:“寻一个鹅卵石,抛在当中。如果溅起水泡来是浅,如果骨都都沉下有声是深。”行者道:“你去尝尝看。”那白痴在路旁摸了一块顽石,望水中抛去,只听得骨都都出现鱼津,沉下水底。他道:“深深深!去不得!”唐僧道:
行者道:“贤弟,常言道,鸡儿不吃无工之食。你我进门,感承盛斋,你还嚷吃不饱哩,如何就不与人家救些磨难?”八戒道:“哥啊,你便会窜改,我却不会哩。”行者道:“你也有三十六般窜改,如何不会?”唐僧叫:“悟能,你师兄说得最是,处得甚当。常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一则感激厚情,二来当积阴德,况凉夜无事,你兄弟耍耍去来。”八戒道:“你看师父说的话!我只会变山变树,变石头变癞象,变水牛变大胖汉还可,若变小女儿,有几分难哩。”行者道:“老迈莫信他,抱出你令爱来看。”那陈澄急入里边,抱将一秤金孩儿,到了厅上。一家子,妻妾大小,不分老幼表里,都出来叩首礼拜,只请救孩儿性命。那女儿头上戴一个八宝垂珠的花翠箍,身上穿一件红闪黄的纻丝袄,上套着一件官绿缎子棋盘领的披风;腰间系一条大红花绢裙,脚下踏一双蛤蟆头浅红纻丝鞋,腿上系两只绡金膝裤儿,也袖着果子吃哩。行者道:“八戒,这就是女孩儿,你快变的象他,我们祭赛去。”八戒道:“哥呀,似这般小巧漂亮,怎变?”行者叫:“快些!
老者道:“怎见我省?”行者道:“既有这家私,如何舍得亲生后代祭赛?拚了五十两银子,可买一个童男;拚了一百两银子,可买一个童女,连绞缠不过二百两之数,可就留下本身后代后代,却不是好?”二老滴泪道:“老爷!你不晓得,那大王甚是灵感,常来我们人家行走。”行者道:“他来行走,你们瞥见他是甚么嘴脸?有多少是非?”二老道:“不见其形,只闻得一阵香风,就知是大王爷爷来了,即忙满斗焚香,长幼望风下拜。他把我们此人家,匙大碗小之事,他都晓得,老幼生时年代,他都记得。只要亲生后代,他方受用。不要说二三百两没处买,就是几千万两,也没处买这般一模一样同年同月的后代。”行者道:“本来这等,也罢也罢,你且抱你公子出来,我看看。”那陈清急入内里,将关保儿抱出厅上,放在灯前。小孩儿那知死活,笼着两袖果子,跳跳舞舞的,吃着耍子。行者见了,冷静念声咒语,摇身一变,变作那关保儿普通模样。两个孩儿,搀动手,在灯前跳舞,唬得那老者谎忙跪着唐僧道:“老爷,不当人子!不当人子!这位老爷才然说话,如何就变作我儿普通模样,叫他一声,齐应齐走!却折了我们年寿!请现秘闻!请现秘闻!行者把脸抹了一把,现了秘闻。那老者跪在面前道:
“舍弟有个儿子,也是偏出,本年七岁了,取各唤做陈关保。”行者问:“何取此名?”老者道:“家下扶养关圣爷爷,因在关爷之位下求得这个儿子,故名关保,我兄弟二人,年事百二,止得这两小我种,不期轮次到我家祭赛,以是不敢不献。故此父子之情,难割难舍,先与孩儿做个超生道场,故曰预修亡斋者,此也。”三藏闻言,止不住腮边泪下道:“这恰是前人云,黄梅不落青梅落,老天偏害没儿人。”行者笑道:“等我再问他。老公公,你府上有多大师当?”二老道:“很有些儿,水田有四五十顷,旱田有六七十顷,草场有八九十处,水黄牛有二三百头,驴马有三二十匹,猪羊鸡鹅无数。寒舍也有吃不着的陈粮,穿不了的衣服。家财产业,也尽得数。”行者道:“你这等家业,也亏你省将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