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僧答允道:“我去,我去。”长老又叮咛沙僧道:“你到那边,须看个头势。他若肯与你承担,你就假感谢拿来;若不肯,切莫与他争竞,径至南海菩萨处,将此情奉告,请菩萨去问他要。”沙僧一一服从,向八戒道:“我今寻他去,你千万莫僝僽,好生扶养师父。此人家亦不成撒泼,恐他不肯供饭,我去就回。”八戒点头道:“我理睬得。但你去,讨得讨不得,次早返来,不要弄做尖担担柴两端脱也。”沙僧遂捻了诀,驾起云光,直奔东胜神洲而去。端的是:身在神飞不守舍,有炉无火怎烧丹。黄婆别主求金老,木母延师奈病颜。此去不知何日返,这回难量几时还。五行生克情无顺,只待心猿复进关。
正讲处,只见白鹦哥飞来飞去,知是菩萨呼喊,木叉与善财遂向前指导,珍宝莲台下。行者瞥见菩萨,倒身下拜,止不住泪如泉涌,放声大哭。菩萨教木叉与善财扶起道:“悟空,有甚伤感之事,明显说来,莫哭莫哭,我与你救苦消灾也。”行者垂泪再拜道:“当年弟子为人,曾受阿谁气来?自蒙菩萨摆脱天灾,秉教沙门,庇护唐僧往西天拜佛求经,我弟子捐躯冒死,救解他的魔障,就如老虎口里夺脆骨,蛟龙背上揭生鳞。只希冀归真正果,洗业除邪,安知那长老背义忘恩,直迷了一片善缘,更不察皂白之苦!”
沙僧合掌道:“老母亲,我等是东土唐朝差往西天去者,师父有些不快,特拜府上,化口热茶汤,与他用饭。”那妈妈道:“刚才有个食痨病和尚,说是东土差来的,已化斋去了,又有个甚么东土的。我没人在家,请别转转。”长老闻言,扶着八戒,上马躬身道:“老婆婆,我弟子有三个门徒,合意同心,庇护我上天竺国大雷音拜佛求经。只因我大门徒唤孙悟空平生凶暴,不遵善道,是我逐回。不期他悄悄走来,着我背上打了一棒,将我行囊衣钵抢去。现在要着一个门徒寻他取讨,因在那空路上不是坐处,特来老婆婆府上权安眠一时。待讨将行李来就行,决不敢久住。”那妈妈道:“刚才一个食痨病黄胖和尚,他化斋去了,也说是东土往西天去的,如何又有一起?”
那沙僧在半空里,行经三日夜,方到了东洋大海,忽闻波浪之声,低头旁观,端的是黑雾涨天阴气盛,沧溟衔日晓光寒。
菩萨道:“你辞我往那边去?”行者道:“我上西天,拜告如来,求念《松箍儿咒》去也。”菩萨道:“你且住,我与你看看祥晦如何。”行者道:“不消看,只如许不祥也彀了。”菩萨道:“我不看你,看唐僧的祥晦。”好菩萨,端坐莲台,运心三界,慧眼遥观,遍周宇宙,顷刻间开口道:“悟空,你那师父瞬息之际,就有伤身之难,不久便来寻你。你只在此处,待我与唐僧说,教他还同你去取经,了成正果。”孙大圣只得皈依,不敢冒昧,侍立于宝莲台下不题。
八戒忍不住笑道:“就是我。因我生得嘴长耳大,恐你家惊骇,不肯与斋,故变作那等模样。你不信,我兄弟衣兜里不是你家锅巴饭?”那妈妈认得果是他与的饭,遂不拒他,留他们坐了,却烧了一確热茶,递与沙僧泡饭。沙僧即将冷饭泡了,递与师父。师父吃了几口,定性多时,道:“阿谁去讨行李?”八戒道:“我前年因师父赶他归去,我曾寻他一次,认得他花果山川帘洞,等我去!等我去!”长老道:“你去不得。那猢狲原与你反面,你又说话卤莽,或一言两句之间,有些差池,他就要打你。着悟净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