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圣拨转云头,径回东路,顷刻按落云头,立在红砖壁下。八戒见了欢乐道:“师父,师兄来了!来了!”三藏即与本庄老者同沙僧出门接着,同至舍内。把芭蕉扇靠在中间道:“老官儿,但是这个扇子?”老者道:“恰是!恰是!”唐僧喜道:“贤徒有莫大之功,求此宝贝,甚劳苦了。”行者道:“劳苦倒也不说。那铁扇仙,你道是谁?那厮本来是牛魔王的妻,红孩儿的母,名唤罗刹女,又唤铁扇公主。我寻到洞外借扇,他就与我讲起仇隙,把我砍了几剑。是我使棒吓他,他就把扇子扇了我一下,飘飘零荡,直刮到小须弥山。幸见灵吉菩萨,送了我一粒定风丹,指与归路,复至翠云山。又见罗刹女,罗刹女又使扇子,搧我不动,他就回洞。是老孙变作一个蟭蟟虫,飞入洞去。那厮正讨茶吃,是我又钻在茶沫之下,到他肚里,做起手脚。他疼痛难禁,不开口的叫我做叔叔饶命,甘心将扇借与我,我却饶了他,拿将扇来,待过了火焰山,仍归还他。”三藏闻言,感激不尽,师徒们俱拜辞老者。
行者道:“自上年蒙美意降了黄风怪,一起上不知历过多少痛苦。今到火焰山,不能进步,扣问土人,说有个铁扇仙芭蕉扇,扇得火灭,老孙特去寻访,本来那仙是牛魔王的妻,红孩儿的母。他说我把他儿子做了观音菩萨的孺子,不得常见,跟我为仇,不肯借扇,与我争斗。他见我的棒重难撑,遂将扇子把我一扇,扇得我悠悠荡荡,直至于此,方才落住。故此轻造禅院,问个归路,此处到火焰山,不知有多少里数?”灵吉笑道:“那妇人唤名罗刹女,又叫做铁扇公主。他的那芭蕉扇本是昆仑山后,自浑沌斥地以来,六合产成的一个灵宝,乃太阳之精叶,故能灭火气。倘使扇着人,要飘八万四千里,方息阴风。我这山到火焰山,只要五万余里,此还是大圣有留云之能,故止住了。如果凡人,恰好不得住也。”行者道:“短是非长!我师父却怎生得度那方?”
一起西来,约行有四十里远近,垂垂炽烈蒸人。沙僧只叫:“脚底烙得慌!”八戒又道:“爪子烫得痛!”马比平常又快,只因地热难停,非常难进。行者道:“师父且请上马,兄弟们莫走,等我搧息了火,待风雨以后,地土冷些,再过山去。”行者果举扇,径至火边,极力一扇,那山上火光烘烘腾起,再一扇,更着百倍,又一扇,那火足有千丈之高,垂垂烧着身材。行者急回,已将两股毫毛烧净,径跑至唐僧面前叫:“快归去,快归去!火来了,火来了!”那师父爬上马,与八戒沙僧,复东来有二十余里,方才歇下道:“悟空,如何了呀!”行者丢下扇子道:“不断当!不断当!被那厮哄了!”三藏传闻,愁促眉尖,闷添心上,止不住两泪交换,只道:“怎生是好!”八戒道:“哥哥,你吃紧忙忙叫归去是如何说?”行者道:“我将扇子搧了一下,火光烘烘;第二扇,火气愈盛;第三扇,厨子飞有千丈之高。如果跑得不快,把毫毛都烧尽矣!”八戒笑道:“你常说雷打不伤,火烧不损,现在何又怕火?”行者道:“你这白痴,全不知事!当时节用心防备,故此不伤;本日只为搧息火光,未曾捻避火诀,又未使护身法,以是把两股毫毛烧了。”沙僧道:“似这般火盛,无路通西,怎生是好?”八戒道:“只拣无火处走便罢。”三藏道:“那方无火?”八戒道:“东方南边北方俱无火。”又问:“那方有经?”八戒道:“西方有经。”三藏道:“我只欲往有经处去哩!”沙僧道:“有经处有火,无火处无经,诚是进退两难!”师徒们正自胡谈乱讲,只听得有人叫道:“大圣不须烦恼,且来吃些斋饭再议。”四众回看时,见一白叟,身披飘风氅,头顶偃月冠,手持龙头杖,只踏铁靿靴,后带着一个雕嘴鱼腮鬼,鬼头上顶着一个铜盆,盆内有些蒸饼糕糜,黄粮米饭,在于西路下躬身道:“我本是火焰山地盘,知大圣庇护圣僧,不能进步,特献一斋。”行者道:“吃斋小可,这火光几时灭得,让我师父畴昔?”地盘道:“要灭火光,须求罗刹女借芭蕉扇。”行者来路旁拾起扇子道:“这不是?那火光越扇越着,何也?”地盘看了,笑道:“此扇不是真的,被他哄了。”行者道:“如何方得真的?”那地盘又控背躬身微浅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