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得那边叫声:“师父!师父!你在那方言语也?”本来那孙大圣与八戒沙僧,牵着马,挑着担,一夜未曾住脚,穿荆度棘,东寻西找,却好半云半雾的,过了八百里波折岭西下,听得唐僧呼喊,却就喊了一声。那长老挣出门来,叫声:“悟空,我在这里哩,快来救我!快来救我!”那四老与鬼使,那女子与女童,幌一幌都不见了。斯须间,八戒、沙僧俱到边前道:“师父,你如何获得此也?”
腾空子道:“杏仙为何不坐?”那女子方才去坐。茶毕欠身问道:“仙翁今宵盛乐,佳句就教一二如何?”拂云叟道:“我等皆卑鄙之言,惟圣僧真盛唐之作,甚可嘉羡。”那女子道:“如不吝教,乞赐一观。”四老即以长老前诗后诗并禅法论,宣了一遍。那女子满面东风对众道:“妾身鄙人,不当献丑。但聆此佳句,似不成虚也,勉强将后诗奉和一概如何?”遂朗吟道:“上盖留名汉武王,周时孔子立坛场。董仙爱我成林积,孙楚曾怜寒食香。雨润红姿娇且嫩,烟蒸翠色显还藏。自知过熟微酸意,落处年年伴麦场。”四老闻诗,大家称贺,都道:“清雅脱尘,句内包含春意。好个雨润红姿娇且嫩,雨润红姿娇且嫩!”那女子笑而悄答道:“惶恐!惶恐!适闻圣僧之章,固然锦心绣口,如不吝珠玉,见教一阕如何?”唐僧不敢承诺。那女子渐有见爱之情,挨挨轧轧,渐近坐边,低声悄语呼道:“佳客莫者,趁此良宵,不耍子待要怎的?人生风景,能有多少?”十八公道:“杏仙尽有仰高之情,圣僧岂可无俯就之意?如不见怜,是不识相了也。”孤直公道:“圣僧乃有道驰名之士,决不轻易行事。如此样行动,是我等取罪恶了。污人名,好人德,非远达也。果是杏仙成心,可教拂云叟与十八公做媒,我与腾空子保亲,成此姻眷,何不美哉!”
又道:“门徒啊,路痕鄙人,波折在上,只除是蛇虫伏地而游,方可去了。若你们走,腰也难伸,教我如何乘马?”八戒道:“不打紧,等我使出钯柴手来,把钉钯分开波折,莫说乘马,就抬轿也包你畴昔。”三藏道:“你虽有力,长远难过,却不知有多少远近,怎生费得这很多精力!”行者道:“不须筹议,等我去看看。”
觉得对劲,情乐怀开,非常欢乐,忍不住念了一句道:“禅心似月迥无尘。”劲节老笑而即联道:“诗兴如天青更新。”孤直公道:“好句漫裁抟斑斓。”腾空子道:“佳文不点唾奇珍。”拂云叟道:“六朝一洗繁华尽,四始重删雅颂分。”三藏道:“弟子一时失口,胡谈几字,诚所谓班门弄斧。适闻列仙之言,清爽超脱,真诗翁也。”劲节老道:“圣僧不必闲叙,削发人全始全终。既有起句,何无结句?望卒成之。”三藏道:“弟子不能,烦十八公结而成篇为妙。”劲节道:“你美意肠!你起的句,如何不肯成果?吝啬珠玑,非事理也。”三藏只得续后二句云:“半枕松风茶未熟,吟怀萧洒满腔春。”
孤直公道:“此诗起句豪雄,联句有力,但结句自谦过分矣,堪羡!堪羡!老朽也和一首。”云:“霜姿常喜宿禽王,四绝堂前大器扬。露重珠缨蒙翠盖,风轻石齿碎寒香。长廊夜静吟声细,古殿秋阴淡影藏。元日迎春曾献寿,老来寄傲在山场。”腾空子笑而言曰:“好诗!好诗!端的是月胁天心,老朽何能为和?但不成空过,也须扯谈几句。”曰:“梁栋之材近帝王,太清宫外有声扬。晴轩恍若来青气,暗壁平常度翠香。壮节凛然千古秀,深根结矣地府藏。凌云势盖婆娑影,不在群芳素净场。”拂云叟道:“三公之诗,高雅平淡,恰是放开斑斓之囊也。我身有力,我腹无才,得三公之教,茅塞顿开,无已,也打油几句,幸勿哂焉。”诗曰:“淇澳园中乐圣王,渭川千亩任分扬。翠筠不染湘娥泪,班箨堪传汉史香。霜叶自来颜不改,烟梢今后色何藏?子猷归天知音少,亘古留名笔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