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门楼矗立,垛迭齐排。四周死水通流,南北高山相对。六街三市货资多,万户千家买卖盛。公然是个帝王都会处,天府大都城。绝域梯航至,遐方财宝盈。形胜连山远,宫垣接汉清。
行者笑道:“师父,你本来不晓得。我有几个草头方儿,能治大病,管情医得他好便是。就是医死了,也只问得个庸医杀人罪名,也不该死,你怕怎的!不打紧,不打紧,你且坐下看我的脉理如何。”长老又道:“你那曾见《素问》、《难经》、《本草》、《脉诀》,是甚般章句,怎生注解,就这等胡说散道,会甚么悬丝诊脉!”行者笑道:“我有金线在身,你未曾见哩。”即伸部下去,尾上拔了三根毫毛,捻一把,叫声“变!”即变作三条丝线,每条各长二丈四尺,按二十四气,托于手内,对唐僧道:“这不是我的金线?”近侍寺人在旁道:“长老且休讲口,请入宫中诊视去来。”行者别了唐僧,跟着近侍入宫看病。恰是那:心有秘方能治国,内藏妙诀注长生。
善正万缘收,名誉鼓吹四部洲。聪明光亮登此岸,飕飕,叆叆云生天涯头。诸佛共相酬,永住瑶台千万秋。突破人间胡蝶梦,休休,涤净尘氛不惹愁。话表三藏师徒,洗肮脏之胡同,上清闲之门路,工夫敏捷,又值夏天,恰是:海榴舒锦弹,荷叶绽青盘。两路绿杨藏乳燕,行人避暑扇摇绔。进前行处,忽见有一城池附近。三藏勒马叫:“门徒们,你看那是甚么去处?”行者道:“师父本来不识字,亏你如何领唐王旨意离朝也!”三藏道:“我自幼为僧,千经万典皆通,如何说我不识字?”行者道:“既识字,如何那城头上杏黄旗,明书三个大字,就不认得,却问是甚去处何也?”三藏喝道:“这泼猴胡说!那旗被风吹得乱摆,纵有字也看不明白!”行者道:“老孙偏怎瞥见?”八戒沙僧道:“师父,莫听师兄拆台。这般眺望,城池尚不明白,如何就见是甚字号?”行者道:“却不是朱紫国三字?”三藏道:“朱紫国必是西邦王位,却要倒换关文。”行者道:“不消讲了。”
未几时,至城门上马过桥,入进三层门里,端的好个皇州!
国王闻言,忽作嗟叹之声问道:“法师,那贤臣是那邦来者?”三藏道:“就是我王驾前丞相,姓魏名徵。他识天文,知地理,辨阴阳,乃安邦立国之大宰辅也。因他梦斩了泾河龙王,那龙王告到阴司,说我王许救又杀之,故我王遂得促病,渐觉身危。魏徵又写书一封,与我王带至冥司,寄予酆都城判官崔玨。少时,唐王身故,至三日复得复生。亏了魏徵,感崔判官改了文书,加王二十年寿。今要做水陆大会,故遣贫僧远涉道途,询求诸国,拜佛祖,取大乘经三藏,超度孽苦升天也。”那国王又嗟叹叹道:“诚乃是天朝大国,君正臣贤!似我寡人久病多时,并无一臣挽救。”长老传闻,偷睛旁观,见那天子面黄肌瘦,形脱神衰。长老正欲启问,有光禄寺官奏请唐僧奉斋。王传旨教:“在披香殿,连朕之膳摆下,与法师共享。”
未几时,转过隅头,忽见一座门墙,上有会同馆三字。唐僧道:“门徒,我们进这衙门去也。”行者道:“出来怎的?”唐僧道:“会同馆乃天下通会通同之所,我们也打搅得,且到内里歇下。待我见驾,倒换了关文,再赶出城走路。”八戒闻言,掣出嘴来,把那些随看的人唬倒了数十个,他上前道:“师父说的是,我们且到里边藏下,免得这伙鸟人吵嚷。”遂进馆去,那些人方垂垂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