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行者自彩楼下别了唐僧,走两步,笑两声,喜喜好欢的回驿。八戒沙僧迎着道:“哥哥,你如何那般喜笑?师父如何不见?”行者道:“师父喜了。”八戒道:“还未到地头,又未曾见佛获得经回,是何来之喜?”行者笑道:“我与师父只走至十字街彩楼之下,可可的被当朝公主抛绣球打中了师父,师父被些宫娥、彩女、寺人推拥至楼前,同公主坐辇入朝,招为驸马,此非喜而何?”八戒传闻,跌脚捶胸道:“早知我去好来!都是那沙僧惫懒!你不阻我啊,我径奔彩楼之下,一绣球打着我老猪,那公主招了我,却不美哉,妙哉!俊刮斑斓,伏贴,大师造化耍子儿,多么风趣!”沙僧上前,把他脸上一抹道:“不羞!不羞!好个嘴巴骨子!三钱银子买了老驴,自夸骑得!如果一绣球打着你,就连夜烧退送纸也还道迟了,敢惹你这倒霉进门!”八戒道:“你这黑子不识相!丑自丑,另有些风味。
行者道:“师父,你忘了那给孤布金寺老衲之言:一则去看彩楼,二则去辨真假。似这般忙忙的,那天子必听公主之捷报,那边视朝理事?且去去来!”三藏传闻,真与行者相随,见各项人等俱在那边看打绣球。呀!那知此去,倒是渔翁抛下钩和线,从今钓出是非来。
他师徒们正说话间,却倒也走过很多路程,离了几个山冈,路旁早见一座大寺。三藏道:“悟空,前面是座寺啊,你看那寺,倒也不小不大,却也是琉璃碧瓦;半新半旧,却也是八字红墙。模糊见苍松偃盖,也不知是几千百年间故物到于今;潺潺听流水鸣弦,也不道是那朝代时分开山留得在。庙门上,大书着布金禅寺;悬扁上,留题着上古遗址。”行者看得是布金禅寺,八戒也道是布金禅寺,三藏在顿时深思道:“布金,布金,这莫不是舍卫版图了么?”八戒道:“师父,奇啊!我跟师父几年,再未曾见地得路,本日也识得路了。”三藏说道:“不是,我常看经诵典,说是佛在舍卫城祇树给孤园。这园说是给孤傲父老问太子买了,请佛讲经。太子说:‘我这园不卖。他若要买我的时,除非黄金满布园地。’给孤傲父老传闻,随以黄金为砖,充满园地,才买得太子祇园,才请得世尊说法。我想这布金寺莫非就是这个故事?”八戒笑道:“造化!如果就是这个故事,我们也去摸他块把砖儿送人。”大师又笑了一会,三藏才下得马来。
起念决然有爱,包涵必然生灾。灵明何事辨三台?行满自归元海。非论成仙成佛,须从个里安排。清清净净绝灰尘,果正飞升上界。却说寺僧,天明不见了三藏师徒,都道:“未曾留得,未曾别得,未曾哀告得,清清的把个活菩萨放得走了!”正说处,只见南关厢有几个大户来请,众僧扑掌道:“昨晚未曾防备,彻夜都驾云去了。”世人齐望空拜谢。此言一讲,满城中官员人等,尽皆知之,叫此大户人家,俱治办五牲花果,往生祠祭献酬恩不题。
御沟流水如环带,福地依山插锦标。晓日旗号明辇路,东风箫鼓遍溪桥。国王有道衣冠胜,五谷歉收显俊豪。
三藏合掌叹曰:“忆昔檀那须达多,曾将金宝济贫疴。祇园千古留名在,父老何方伴觉罗?”
国王方喜,即宣钦天监正台官挑选日期,一面厢清算嫁妆,又出旨晓谕天下。三藏闻言,更不谢恩,只教“放赦!放赦!”国霸道:“这和尚甚不通理。朕以一国之富,招你做驸马,为何不在此停用,念念只要取经!再若推让,教锦衣官校推出斩了!”长老唬得魂不附体,只得战兢兢叩首启奏道:“感蒙陛下天恩,但贫僧一行四众,另有三个门徒在外,今当领纳,只是未曾叮咛得一言,万望召他到此,倒换关文,教他早去,不误了西来之意。”国王遂准奏道:“你门徒在那边?”三藏道:“都在会同馆驿。”随即差官召圣僧门徒领关文西去,留圣僧在此为驸马,长老只得起家侍立。有诗为证:大丹不漏要三全,苦行难成恨恶缘。道在圣传修在己,善由人积福由天。休逞六根多贪欲,顿开一性本来原。无爱无思自清净,管束摆脱得超然。当时差官至会同馆驿,宣召唐僧门徒不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