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就钉在他材头上,咳嗽了一声,唬得那两个媳妇查手舞脚的往外跑,寇梁兄弟伏在地下不敢动,只叫:“爹爹!口乐!口乐!口乐!”那妈妈子胆小,把材头扑了一把道:“老员外,你活了?”
却说那刺史升堂,才抬出投文牌去,早有寇梁兄弟抱牌跪门叫唤。刺史着令出去,二人将解状递上。刺史见了发怒道:“你昨日递了失状,就与你拿了贼来,你又领了赃去,如何本日又来递解状?”二人滴泪道:“老爷,彻夜小的父亲显魂道:‘唐朝圣僧,原将贼徒拿住,夺获财物,放了贼去,美意将财物归还我家报恩,如何反将他当贼,拿在狱中刻苦!狱中地盘城隍俱不安,报了阎王,阎王差鬼使押送我来教你赴府再告,开释唐僧,庶免灾咎,不然,老幼皆亡。’是以,特来递个解词,望老爷便利!便利!”刺史听他说了这话,却暗想道:“他那父亲,乃是热尸新鬼,显魂报应犹可;我伯父死去五六年了,却如何彻夜也来显魂,教我审放?看起来必是冤枉。”
行者一翅飞起,径又飞至刺史室第内里。低头旁观,那房内里已有灯光,见刺史已起来了。他就飞进中堂看时,只见中间后壁挂着一轴画儿,是一个官儿骑着一匹点子马,有几个从人,打着一把青伞,搴着一张交床,更不识是甚么故事,行者就钉在中间。俄然那刺史自房里出来,湾着腰梳洗。行者猛的里咳嗽一声,把刺史唬得慌镇静张,走入房内梳洗毕,穿了大衣,即出来对着画儿焚香祷告道:“伯考姜公乾一神位,孝侄姜坤三蒙祖上德荫,忝中甲科,今叨受铜台府刺史,朝夕奉养香火不断,为何本日发声?切勿为邪为祟,恐唬家众。”行者暗笑道:“此是他大爷的神子!”却就绰着经儿叫道:“坤三贤侄,你仕进虽承祖荫,一贯廉洁,怎的昨日无知,把四个圣僧当贼,不审来因,囚于禁内!那狱神、地盘、城隍不安,报与阎君,阎君差鬼使押我来对你说,教你推情察理,快快束缚他;不然,就教你去阴司折证也。”刺史传闻,心中悚惧道:“大爷请回,小侄升堂,当就开释。”行者道:“既如此,烧纸来,我去见阎君回话。”刺史复添香烧纸拜谢。
叫过老婆来,“是那个踢死,你等辄敢妄告?请老爹科罪。”当时一家长幼只是叩首,刺史宽恩,免其罪恶。寇洪教安排筵宴,酬谢府县厚恩,个个未坐回衙。至次日,再挂斋僧牌,又款留三藏,三藏决不肯住。却又请亲朋,办旌幢,如前送行而去。咦!
将四更时,那妈妈想恨唐僧等不受他的斋供,因为花扑扑的送他,惹出这场灾害,便生妒害之心,欲陷他四众,扶着寇梁道:“儿啊,不须哭了。你老子本日也斋僧,明日也斋僧,岂知本日作美满,斋着那一伙送命的僧也!”他兄弟道:“母亲,如何是送命的僧?”妈妈道:“贼势凶勇,杀进房来,我就躲在床下,战兢兢的留意向灯火处看得明白,你说是谁?燃烧的是唐僧,持刀的是猪八戒,搬金银的是沙和尚,打死你老子的是孙行者。”
行者喝道:“那边有个甚么唐僧点着火,八戒叫杀人,沙僧劫出金银去,行者打死你父亲?只因你诳言,把那好人受难。那唐朝四位教员,路遇强徒,夺将财物,送来谢我,是多么美意!你却假捻失状,着儿子们首官,官府又未细审,又现在把他们监禁,那狱神、地盘、城隍俱慌了,坐立不宁,报与阎王。阎王转差鬼使押送我来家,教你们趁早束缚他去;不然,教我在家搅闹一月,将合门老幼并鸡狗之类,一个也不存留!”寇梁兄弟又叩首哀告道:“爹爹请回,切莫伤残老幼,待天明就去本府送达解状,愿认招回,只求存殁均安也。”行者听了即叫:“烧纸,我去呀!”他一家儿都来烧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