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视线的,是一张恍若隔世的面庞,眼波流转,宜嗔宜喜。魏十七怔了怔,不是秦贞,不是余瑶,不是阮静,不是卞慈卞雅,不是梅兰二女,面前的面庞,仿佛初度相见,眉眼陌生,又仿佛念兹在兹,久别相逢。
离暗眨眨眼,双眸澄彻如水,令人没法逼视。
魏十七抽回击掌,捏了捏她的下颌,随口道:“你是魔女,那发菩提心,皈依佛陀的,天然就是佛女了。她现在那边?有何作为?”
“发菩提心,皈依佛陀,当确有其事,只是与其说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不如说一成佛,一成魔……”
离暗心中一动,魔焰减退,儿臂粗的红烛双双燃起,光影闲逛,声音中亦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妾身入天庭为质,单凭道友做主。”
魏十七低低笑道:“真人不说假,你是魔女,天然巧舌令色,花腔百出,不过在我跟前,不必如此作态。两端下注,亦数平常,今时本日分歧往昔,帝子只会故作不知,局势危若累卵,远未到清理之时,何况,今后就算到清理之时,也一定就何如得了魔王。魔王深谋远虑,算无遗策,真假二相之说乃是绝佳的遁词,帝子如来即便看破,亦不会穷究,灵山天庭分出胜负之前,魔王有恃无恐,不必多虑。”
“相由心生……法不传六耳……不明秘闻者,只道五明宫主是佛陀传人。”余音冉冉环抱于耳畔,魏十七模糊感觉抓住了甚么关头,目不转睛盯着离暗,伸脱手去,悄悄抚在她的脸庞之上,触手处温软光滑,发觉不出涓滴非常。
一念及此,豁然开畅,魏十七深深望了她一眼,摸索道:“身具真假二相,如此隐蔽之事,却为人所知,莫不是魔王用心放出的风声?”
一串金刚舍利,由古佛迦耶赠与天帝,天帝得以窥得天机,孤身前去大雷音寺,直打得灵山崩塌,神佛泯没,将如来拖入寂灭边沿,不吝身故道消,将天机搅乱,等来这逆天改命的变数。如来神通泛博,佛法无边,前观五百年,后观五百年,岂能坐视天庭重立,怎奈古佛迦耶,魔王波旬,双双不甘孤单,暗中发挥手脚,将滔天风雨逐分消解,度过一劫。迦耶不舍灵山,波旬独占六欲天,灰尘落定,鼎立之势已成,等闲难以摆荡,只是直到现在,西华元君才知局势之危,千钧一发。
云池之下,帝子将棋盘一推,撤去青光,不再暗中窥视。君窥臣秘,乃是大忌,他点化三十六处仙界,坐镇天庭,高高在上,行此阴私之举,可一不成再,西华元君与他形同一体,不必避讳,若被五明宫主或魔女离暗发觉端倪,有碍大抵。
西华元君皱眉道:“如此说来,天庭度过这一劫……”
离暗嫣然一笑,道:“妾身入正阳门,得帝子元君见证,与道友结为道侣,是实非虚,道友何庸置疑?”
天魔殿中,魏十七心中疑窦横生,轻声道:“听闻魔女有真假二相,不知面前之人,是实相,抑或是虚相?”
离暗神情一肃,反问道:“道友何出此言?”
离暗沉默很久,忍不住道:“道友既然洞若观火,又为何跟妾身说这些?”
魏十七笑了起来,心中豁然开畅,道:“吾出身下界,本是老鸦岭枯藤沟一猎户,久历人间,看很多了,古谚云‘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并无新事’,两端下注,摆布逢源,这等手腕并不希奇……”
天帝秘术,虽可窥得天魔殿内一段光影,却悄无声气,未知二人作何言语。西华元君凝神想了半晌,却也想不通此中枢纽,沉吟道:“五明宫主道行虽浅,却能看破魔女真假,机遇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