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娥朝魏十七打了个手势,举步迈出车厢,伸手一招,极天周游驷马战车倏忽缩小,化作一道青光,投入她袖中。她举目四顾很久,这才回顾道:“此处便是中极天了,星力暴戾不堪,驷马不堪重负,只能止步于此。”
“恰是。”
鱼娥细细看过几眼,惊奇道:“此塔何名?但是以星屑祭炼过?”
仅次于云熙黑羽?是在陆黾洲仅次于黑羽,还是渊海三洲之地,仅次于黑羽?魏十七猎奇心起,正待多问一句,鱼娥将目光投向无穷极天,轻声道:“谨慎,星兽已被轰动,斯须即至!”
星力涌流,推着金枝玉叶飘向前,一忽儿快一忽儿慢,全不吃力。过了数日,鱼娥不再与魏十七闲谈,全神灌输把持金枝玉叶,兜兜转转,来到一片沉寂的虚空当中,本来澎湃的星力俄然化作涓涓细流,四下里星屑飞舞,晶莹剔透,如无数奸刁的精灵。
鱼娥道:“此地间隔星兽的巢穴不远,星屑堆积于此,甚为可贵,道友如成心,无妨汇集一二,纵使不消来洗练肉身,祭炼宝贝,亦别有好处。”
真仙手腕层出不穷,无从测度,荒北城之战,巴蚿祭出堕雷珠、螭纹沥血错金环、无量摧心箭,田椿祭出鸱吻扫霞衣、定海针、缚仙绳、灭情子母锥,面前这位鱼娥亦不减色,左一宗“极天周游驷马战车”,右一宗“金枝玉叶”,相形之下,他囊中羞怯,除了六龙回驭斩和昆吾金塔外,拿不出甚么可堪对抗的宝贝。
鱼娥说得委宛,魏十七却听出她并不承认,明显以星屑祭炼昆吾金塔,只是补锅匠的把式,本源未复,神通折损,即使勉强可用,也是对于拼集姑息罢了,“平增几分坚毅,可作杀伐之器”,如何个杀伐法?抡起来砸人?魏十七苦笑一声,真仙视若敝履,对他来讲,昆吾金塔与六龙回驭斩一守一攻,实乃不成或缺之物。
这倒是连秦渠都未曾得闻的手腕,鱼娥浑不当回事,魏十七微微动容,忍不住问道:“不知渊海三洲之地,可有人行得此上乘之法?”
二人踏上金枝玉叶,鱼娥心念一动,缓缓向前飘去。魏十七凝神细看,这金枝玉叶遁速并不快,远不及极天周游驷马战车,但中极天星力如潮,此宝乘潮而去,如渡海之筏,竟不必外力差遣。贰心中悄悄感喟,这一回突入极天,倒是莽撞之举,若非偶遇鱼娥,借得真仙珍宝之力,现在他还鄙人极天盘桓,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闯。
青铜御者面无神采,腰背挺得笔挺,仿佛永不知倦怠,拖着战车的驷马却有些撑不下去了,虽得星力灌注,亦闪现出颓势,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行动愈来愈慢。又奔行了十余日,战车闯过一处未知之地,星力掀起滔天狂潮,吼怒而来,囊括而去,青铜御者仓猝拉住六辔,驷马高低垂起前蹄,俄然落空性灵,如泥塑木雕,再不能前行半步。
“嗯,这昆吾金塔本是防备之器,以星屑祭炼,固然折损了一些神通,平增几分坚毅,可作杀伐之器攻敌。”
魏十七略一点头,却见游天鲲心花怒放,如同老鼠掉进米缸里,肆意吞噬海量星力,停滞已久的灵魂蠢蠢欲动,再度强大。鱼娥在旁,他倒不便当着她的面汲取星力,以免着了相,因而听任游天鲲将星力一一炼化,占为己有。
鱼娥如有所思,道:“难怪……陆黾洲四位真仙,帝朝华一贯不显山不露水,实则神通泛博,仅次于云熙黑羽,道友能从她部下走脱,实属可贵。”
二人相谈半晌,魏十七收成很多。鱼娥固然出身星罗凶洲,却脾气平和,不动心机,魏十七问及真仙之事,非涉隐蔽,便随口指导一二,落落风雅,毫不故作姿势。一来她与魏十七并无仇隙,极天之上,还要借势他脱手,无妨结个善缘,二来真仙之上更无境,真仙与真仙相去甚远,天人之关未破,也不怕他翻了天去。至于虫族攻打大瀛洲这点小抵触,在真仙看来,又算得了甚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