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鹤道:“庸儒的话当不得真,我问你,你若朝蚁窝撒一泡尿,淹死了百十个蚂蚁,可有怜悯之心?”
这一日翻山越岭,马不断蹄,到傍晚歇脚时,已走出百余里。夕辉映照下,两座险要的山岳如插天利剑,遥遥在望,齐云鹤松了口气,道:“这里已经是仙都派的地界了,再赶一天路,我们就能到天都峰下。”
火光照在齐云鹤脸上,明暗不定,他把嚼剩的骨头丢进火堆里,顺手在道袍上抹去油污,道:“那名青衣男人,能够是平渊派的戚都。平渊派也是昆仑旁支,道法本心,讲究无善无恶,执其本心,他眼睁睁看着你中毒,却不脱手相救,因为‘不救’是他的本心。”
秦贞年幼,想了半天,没有吱声。魏十七道:“但是安闲?”
天光大亮,魏十七悠悠醒来,发觉师父和同门都在身边,看他的目光怪怪的。
“咕噜……咕噜……”魏十七腹中饥馁,肚子叫喊起来。呼噜打醒了就肚子叫,酒囊饭袋,世人再也撑不住,终究笑出了声,连齐云鹤都忍俊不由。
磨练的时候到了,魏十七把碰到青衣男人、吸入蛇毒之事说了一遍,讲讲停停,断断续续,九成九是究竟,只坦白了一个小小的、无关紧急的细节――他生吞下蛇肉,汲取此中的元气――给齐云鹤形成一个错觉,门徒在中毒以后,挣扎着修炼兽皮残片上的功法,阴错阳差,以月华之精解了体内的剧毒。
魏十七有些难堪,他晓得本身累了会打呼,但限于某些显而易见的启事,向来没有亲耳听到过。
齐云鹤摇点头,都不对。
齐云鹤面无神采地说道:“徒儿,你醒了,你呼噜打得很响,阿谁,惊天动地,百折千回,很有气势。”世人都绷紧了脸,忍笑忍得很辛苦,连一贯矜持的秦贞都眉眼弯弯,透暴露对师兄的“不敬”。
岳之澜安设好师弟师妹,打水生火,筹办露宿。魏十七到林中猎了一头野猪,剥皮去脏,在火上烤熟了,岳之澜脱手操刀,最为肥嫩的前腿,一条贡献师父,另一条分给年幼的师弟师妹,他晓得师弟食仓大,又饿了一天,剁下一条后腿递给魏十七。
魏十七连撕带扯,一块块焦香的野猪肉消逝在嘴里,略咀嚼几下便吞下肚,无移时工夫就把整条腿吃得干清干净,意犹未尽,还折断腿骨,吸食骨髓。饶是他节制住食欲,极力表示得高雅些,落在宋氏兄弟和秦贞眼里,还是不异于饥饿的猛兽。
宋骐忍不住插嘴道:“怜悯之心,人皆有之,本心怎会是见死不救?”
齐云鹤扳起手指,“沥阳,玄通,元融,少陵,玉虚,再加上平渊和仙都,并称旁支七派,七派道法都源自昆仑,你们若修炼有成,也有机遇拜入昆仑,一窥无上剑诀。”
世人跟着齐云鹤赶路,胡乱嚼几口干粮充饥,魏十七饥饿难捱,腹中雷鸣,却始终没有多说一个字。
齐云鹤低头深思半晌,叮嘱门徒们留在原地,切勿分开。他循着魏十七留下的踪迹,来到蟒蛇死亡之处,举目望去,只见魏十七猎杀的那头獐子已被蛇毒侵染,遍体发黑,一柄猎叉拄在地上,不远处,蛇头滚落一旁,污血淋漓,却不见蟒尸,能够被那青衣男人收去了,四下里满盈着剧毒,中人欲吐。他叹了口气,从衣袖里取出一只瓷瓶,催动元气,将蛇毒尽数收起,还山林一个安宁。
齐云鹤是老江湖了,连他都没听出甚么题目,其他诸人更不消说,一个个都为魏十七感到光荣。
宋骐不敢辩驳师父,小声道:“人跟蚂蚁怎能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