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十七深深吸了口气,诸般邪念尽数抛于脑后,颅顶、后颈、右臂腋下、脐上三分、左腿膝弯五处灵机池鼓荡不息,蓦地伸开“一芥洞天”,铁猴孙悟空落于左肩,呲牙咧嘴,铁链叮咚作响,刺入脏腑的铁钎一一跳起。心窍间血舍利蓦地惊醒,放出无数血丝,侵入筋骨窍穴,铁猴仰天厉啸,双目酝酿两道金光,深渊气味冲天而起,如鱼得水,生生将面前暗中推开数尺。
他本不消如此孔殷,真仙寿元无穷尽,命星秘术直指大道,待十恶星躯大成,再入深渊历炼也不迟。孔殷的是帝子,天机步步紧逼,留给他逆天改命的时候并未几,迦耶于灵山脚下坐枯禅,又能拖住如来多久?三十六宫尚未回弃世庭,若大雷音寺三大士六观音八菩萨十六罗汉倾巢而出,以雷霆万钧之势,堂堂正正压来,帝子又能撑多久?
他一寸寸转过甚去,骨节咯咯作响,有如生锈的门枢,眼梢瞥见魔女离暗双手捏定法诀,十指纤纤,无数藐小的魔纹流转不息,一双明眸为魔焰缠绕,容色诡异,身躯微微颤抖,貌似平静,实则并不轻松。
血光辉映,夜空中无数星斗渐次亮起,如冷酷的眼,在暗淡幕布上勾画出陌生的星图,魏十七眯起眼睛,眸中星芒明灭,不见紫微帝星,没由来心中一松。
巨力排山倒海压下,屠真撑定乾坤宝幡伞,伞面转动,从掌心逐寸逐分滑落,她双臂颤栗,对峙十余息,心中如有所悟,双眸突然燃起两团乌黑的魔焰,安闲稳住阵脚。
魏十七将右肩一摇,屠真飞遁而出,足踏弓足,合卅六之数,功行美满,莲瓣染上一层如有若无的黑气,手持乾坤宝幡伞,魔纹明灭,半身被星光照亮,如梦如幻,半身隐没在暗影里,恍惚不清。
天旋地转,光阴流转,星光从身后掠过,暗中劈面扑来,二人立于暗中与光亮之间,向前一步,堕入深渊,退后一步,折返天庭。深渊气味有照本色,沛然巨力加诸于身,魏十七呼吸嘎但是止,双眉纠结成一团,过了好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紫微星不现深渊,十恶星便是帝星。
魏十七喃喃道:“来了。”
深渊隔断不了命星,这让他感到放心。
从深渊瞻仰苍穹,离暗发觉到十恶星的异动,也发觉到魏十七体内的异动,心中一动,敛袂起家,伸手将鬓角的披发捋到耳后,安闲道:“初入深渊,不辨方位,周遭无有魔物出没,得半晌安宁,实属可贵。”
一念既起,星力穿越时空界壁,垂落头顶,魏十七体内朝气勃发,参天造化树拔高丈许,舒枝展叶,枝叶投下大片暗影,深深浅浅,几近掩蔽了小半个洞天。
余音袅袅,消逝在吼怒松涛苍茫夜色中。
昔日将堕,新日当生,镜曰万妖,星名十恶,二人应天帝谶言而起,帮手帝子重立天庭,但是魏十七乘势崛起,篡夺帝子气运,驱命星与紫微争辉,天无二日,帝子不但没有将危急扼杀,反而成心偶然令其坐大,他随未说破,魏十七却模糊猜到了甚么。火烧眉毛且顾眼下,哪怕来日二日并升,也要先破开面前大劫,再定天庭之主。
屠真与铁猴伏于他脚下,身躯微微一动,仿佛从睡梦中醒来,兀自有些迷瞪。魔女离暗双手抱膝,悄悄靠在他腿弯,抬头望向天涯,嘴角噙着淡淡笑意,轻声道:“欢迎来到深渊……”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浑浑噩噩不知凡几,肉身俄然一沉,双足踏上实地,神魂随之归位。耳畔响起模糊声响,一开端远在天涯,蓦地穿过万水千山,近在天涯,是风声,风声宏亮,是松涛,松涛起伏,氛围中满盈着松脂的暗香,魏十七展开双眼,却见最后一抹星光转眼即逝,面前却并非暗中的长夜,苍穹深处,一颗斗大的赤星悄但是出,血光萌动,熟谙又亲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