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点头,又饮尽一坛酒,放开嗓子引吭高歌,唱的是南风熟谙的《秦风.无衣》:
年过四旬的翟将军曲腿坐在板凳上耷拉着眼皮,昏昏欲睡,战袍未解,鲜血未干,眼底的青灰色,乱糟糟的髯毛都在无声的诉说他的怠倦与辛苦。
渔舟作了一揖,从怀中取出一块檀木令牌递了上去。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发兵,修我甲兵。与子同行。”
“大燕持军整齐,秋毫无犯,请先生放心!”南风正色说道。
如许浓厚的夜色,如许血流成河的场景,她本能够不来的。自古交战是男儿,哪有女孩能够直面如此血腥的场面。
她在城头低眉含笑,有泪带伤。
“正在中军帐小憩呢。”南风暗自考虑着,却也没迟误回话。
她又喝光了一坛酒,嗤笑道:“实在,我献图是沉思熟虑后的决定,并不是为了大燕,而是看不惯北俄踩踏生命之举。将军如故意,鄂城城破后若能善待那些流浪失所的百姓,我就心安了。”
他还很猎奇,为了她奋不顾身的报酬甚么有那么多,除了怀瑾,另有漕帮帮主和她身边的那位女保护,她明较着得那么浅显。
真正让渔舟气愤的是北俄竟然以百姓打头强行攻城,这类视生命如草芥,对生命的冷酷与无情踩踏,使得她没法容忍,这无关乎国别。
“彻夜,我守城。”南风默了默说道。
越写到前面,笔迹越是草率,可见执笔之民气里深处的波澜澎湃。
幸亏这回他猜错了,渔舟拿出的是一副画卷,展开后可见青山黛水,城郭楼台,行人走马,仿佛没有甚么特别之处。
在攻城不是那么狠恶时,南风经常会随她登临城楼,看她面不改色地观战,看她不动如山地作画,难掩赏识与猎奇。实在,从第一次见面,他就看破了渔舟女子的身份,毕竟京中弟子谁幼年时没少在风月场厮混呢。
“翟将军呢?”她回身问道。
游学弟子,乱世出,乱世隐。游学掌门本该是平生风景霁月,诗酒作伴,梅鹤为邻,不该该呈现在疆场,更不该该感染上鲜血。
“又数日,萧雨见萧关久攻不下,大肆捕获大燕百姓,以绳索捆绑,老幼妇孺当头,青丁壮在后,强行打击。以手无寸铁的百姓为肉墙,惨无人道,目不忍视,耳不忍闻……”
南风满脸猜疑,翟将军也是目露不解。
渔舟放下酒坛,抹了抹嘴角,挑眉道:“你跟着我何为?”
“派十个前哨先去探探路,然后筹办夜袭吧。”翟将军起家,背着双手笑容满面地说道。
走散前,钟若瑜曾在慌乱中塞给了渔舟一块令牌,上面打着内卫府的印记和编号,这给渔舟带来了莫大的便利,不但遭到了守将翟将军的礼遇,并且可在军中畅行无阻。
最后一笔落下,狼毫被她狠狠地投掷而出,射向鄂城的方向,带着气愤与果断。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发兵,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她说得很安然,眼角却带了晶莹,不知是酒太呛逼出来的泪花,还是不解风情的雪花,亦或是内心的苦楚。
站在一旁的南风没见到令牌的详细模样,却见翟将军瞟了一眼后,立即将曲着的腿放了下来,虎目圆瞪,腰杆挺直,规复了常日点将议事的慎重模样。
南风不语,也未动,满脸忧色。
“南风麾下一名唤小伍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辞吐风趣,手脚敏捷。他得知余从北俄而来,经常问余北俄风景情面。昨日晨间还见他烧火做饭,本日再见却已是一具冰冷的尸身。脑海中还记得他青涩而光辉的笑容,现在天人永隔,震惊不已,怜惜不已。军中如许的少年不知凡几,生离死别在这里如同家常便饭。故战事乃国之大事,事关存亡,非利不动,非得不消,非危不战。主不成以怒而发兵,将不成以愠而致战。”